只要你在地球上,就永远看不到月亮的背面,就不会知道月亮的背面有什么。
只要你活在此生,就永远见不到死亡的面目,就无法知道死亡之门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一旦我们出生,死亡就接踵而至,出现在我们生命的地平线上。我们每天都在为将来的死亡进行着彩排,但是死亡总是不期而至,我们不知道彩排什么时候结束,正式的节目何时上演又何时落幕。到时候,即使有掌声,我们也是充耳不闻,即使有喝彩,也是无动于衷;如果兴致高昂不厌生死,听一声“encore”的高喊,也许会不厌其烦再来一次生死的重演。
也许生就是为了死,为了更体面地死去;也许死就是为了生,为了更精彩地再生。也许死亡才是真正的回家,人生不过是一次没有目标的郊游。也许死亡真如哈姆雷特所说的那样就是睡去,而人生只是死亡睡床上的梦罢了。也许死亡才是人生的高潮,是生命的本质,是月亮呈现光明的一面,而人生是阻挡生命飞跃的障碍,是月亮阴暗的那面。也许人生仅仅是助跑,死亡才是生命的起跳,一次次的死亡让生命获得不断的飞跃,直止采摘到生命的正果。
不要告诉我,存在即有限,就有生死;不要告诉我,死是生的变相,生是死的变异;不要告诉我,生与死,醒与梦,少与老,都始终是同一的东西,后者变化了,就成了前者,前者再变化,就成为后者;也不要告诉我,早在古希腊的赫拉克利特就向我们宣示:生就是死,死就是生。我只要你告诉我,死亡之门的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不知死,焉知生。只有见识了死亡的真面目,我们才会或老老实实或死心塌地地生;只有见识了死亡的真面目,我们即使做牛做马般地辛劳,也会在心中绽开一朵快乐的花。
时间一直不可逆地向前伸展,生与死就是时间链索上的一个个环扣,或者说生与死的反复无穷绵延无期才真正构成了时间。我们可以用哲学来安慰自己,用哲学对存在对生命对死亡的玄思告慰不安的灵魂,也可以用宗教来支撑自己,告诉自己:生命有今生,有前世有来生。但是,难道就一直这样不断生生死死,循环反复以至无穷,无穷生又无穷死,无穷的无意义连接另一个无穷的无意义。生死到什么时候结束?生死循环的周期到什么时候终止?生死大戏忽天上忽地下的巡回演出到什么时候才收场?
道德哲学宗教至多只能告诉我们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怎样生就怎样死,但不能昭示我们怎样才能攀摘到生命悬崖上的灵芝,怎样才能让我们的生命或止于生或止于死,不要在生与死之间不停地游荡。
月球在太空中饱受无数陨石的撞击,我们从地球上看到的尽是凹凸不平的月海伤痕。在太空另一端的生命,看到的是我们看不到的月亮的那一面,他们也许和我们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月亮的背面有什么?我们知道他们问题的答案,他们知道我们问题的答案。
人生有苦难,死亡也不见得完全是解脱。我们品尝着人生的磨难、无聊和孤独,在死亡之门背后的另一种生命形式,也许也和我们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死亡之门的另一面到底有什么?我们知道他们问题的答案,他们知道我们问题的答案;但是我们不能告诉他们生的意义,他们不能告诉我们死的价值。
在从生到死的漫长历程中,既有生命享受的酣畅,也有人生之重的不堪;在从死到生的漫长挣扎中,既有对死亡之轻的爱恋,也有对人生之重的渴望。生有生的折磨,死有死的痛快;生也有生的痛快,死也有死的折磨,就看你怎么去看了。也许只因为我们没有完全知道自己,所以不可能透彻地知道别人;也许只因为我们没有完全弄懂生的意义,所以不可能透彻地了解死的价值,不可能透彻地了解怎么样去生。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生当庆祝死当欢送,死是生命中更为壮丽的里程碑,我们可以不必惧怕死亡。但是,你还得告诉我生的意义死的价值,不要只是鹦鹉学舌般地转告我“活在当下”,“当下”究竟能让生命之花开放到多大开放到何等绚丽?我们知道,生一直行走在死的阴影里,一直匍匐在死的“裆下”;“活在当下”,难道就是一直蛰伏在死亡的“裆下”,使生命得不到应有的舒展?人生难道真的就如塞缪˙贝克特的荒诞剧《等待戈多》和《终局》所描写的那样,在无意义和荒诞之中等待不会降临的救世主,等待死亡和人生的终局?
我一直害怕听英国Pink Floyd乐队的那碟《月亮阴暗的那面》(Dark Side of the Moon),自从听了第一次以后就一直不敢听第二次。我不敢听他们唠叨人生的种种无意义种种无奈,不敢听他们在碟中模仿尘世的种种嘈杂,不敢听他们对我诉说:月亮根本就不亮,亮的只因是太阳的折射;太阳再亮,也会有被月亮遮暗的一天。
哈哈,月亮根本就不亮,月亮的背面和正面都是一样。那么,人生的这边和死亡的那边又怎样?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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