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0年,儿时的光绪在皇家护卫的看护下骑马。
信修明在《老太监的回忆》中也说:“光绪在十岁左右的时候,由于经常吃不饱,他每至太监房中必先翻吃食拿起就跑,等到太监追上跪地哀求,小皇帝已经将馍馍入肚一半矣。小皇帝如此饥饿,实为祖法的约束,真令人无法”。
据说光绪刚进宫的时候,身边没有亲人日夜啼哭,慈禧本就不是一个会带孩子的人,她也是束手无策,最后只得派人去醇王府问怎么办。醇亲王奕譞说,大概是因为载恬的乳姆没去,去了可能就不会哭了。
按当时的规矩,没有四品以上的官职是不可以进宫的,但慈禧太后被小皇帝的哭声弄得实在是头皮发麻,她为求一时清净,也只好赏与光绪的乳姆四品官服并将之召进宫中,小皇帝这才破涕为笑。
不料,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小皇帝又放声大哭。慈禧不知所措,问光绪的乳姆:“这又怎么了?”乳姆想了想说:“小皇帝在醇王府的时候,府中有个马夫的儿子和小皇帝年龄相当,两小孩成天在一块嬉戏相处得极好,大概现在是因为找不到玩伴才哭的吧?”
慈禧太后听后只好再次破例,赏给马夫的儿子四品官服并立刻接到宫中,承担陪小皇帝玩耍的重大政治任务。小马夫来了后小光绪这才嬉戏如常,慈禧太后也乐得轻松。
以上是野史,当不得真。不过,光绪自从进宫之后,慈禧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与醇王府的关系全部切断,即使是光绪的亲生父母醇亲王夫妇,也不许有任何的联系。
进宫之后,光绪的名分便由慈禧的外甥和侄子变成了慈禧的继子,而在慈禧的授意下,服侍小皇帝的那些太监宫女也从小就向光绪灌输“皇帝的母亲是慈禧”的观念,。据宫中太监说,光绪后来一直称慈禧叫“亲爸爸”,不知是真是假,亦不知何解?
不管怎么说,打光绪进宫之后,慈禧便成了小皇帝至高无上的主宰。当然,慈禧对光绪的关系也未必是外间人所传的那样恶毒和刻薄。
事实上,光绪进宫的时候只有四岁,便由既是姨妈又是伯母的慈禧太后照管,并亲自过问小皇帝穿衣、吃饭、洗澡、睡觉等生活琐事。但是,在教育孩子这方面,虽然慈禧也很想做好,但她显然不是一个善于教子的母亲,譬如她自己儿子同治的教育,就是一个很失败的案例!
鉴于同治的经验教训,慈禧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对光绪严厉管教、要求,免得重蹈同治的覆辙,但矫枉过正的是,慈禧完全忽略光绪与同治两人实际情况的差别。事实上,同治是个性格活泼好动的人,对他严格一点严厉一点,可能会收到好的效果,而光绪的性格相对比较内向,这套方法不但不适用,反而会造成他日后不可弥补的性格缺陷。
当时在宫中服役的太监寇连材在他记的《宫中日记》中说:慈禧对待光绪一贯是疾声厉色,在光绪小的时候,每天总是诃斥之声不绝,稍不如意常加鞭挞,或罚光绪长跪。长此以久,光绪见了慈禧太后如同老鼠见了猫,战战兢兢,胆为之破!
光绪本就胆小,在慈禧的威严强压之下,以至于长大之后都害怕听锣鼓吆喝之声,有时候听到天上打雷也会吓得腿直哆嗦。就连光绪每次到慈禧那里去请安,只要慈禧不命他起来,光绪就只能跪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寇连材还说:光绪每次吃饭的时候,虽然有十几中菜肴馔品,罗列满案,但离光绪坐的地方稍远的菜大多已经臭腐 ─ 原因是菜几天都没有换过,而离得近的菜虽不臭腐然大多久熟乾冷,一点都不可口。
光绪也不敢说,有时想御膳房换一馔品,御膳房就必须奏明慈禧太后,而慈禧太后往往要光绪从小培养勤俭之德,最后光绪也就不敢再提要求了。
光绪与父亲醇亲王。
有一次,养心殿的窗户破了,北风吹面很不舒服,光绪便让内务府大臣立山去用纸糊好;当时立山正受宠于慈禧太后,可怜光绪苦寒,便没有请示慈禧太后就把这事办了。慈禧太后得知后大怒,责骂光绪说:“祖宗起于漠北,冒苦寒而立国。你听朝难道还怕风寒不成?”
随后,慈禧太后又把立山找来痛骂一顿,越说越气,立山弄不好要遭不测之祸。李莲英平时和立山关系不错,在旁边为他解围喊道:“立山滚出!”立山一时醒悟便仰跌地上翻转四下,滚出帘外,慈禧太后见了一乐,这才放过立山。
由于慈禧过度的强调威严,使得光绪从小就缺乏母爱,成天生活在恐惧当中,这对他的成长是极其不利的。
对此,慈禧一来是不懂得儿童需要什么样的教育,二来也因为她再次垂帘听政,外间的事务非常繁忙,因此也是经常疏于对幼时光绪的关心与照顾。作为一个母亲而言,无论是对同治还是光绪,慈禧都是不称职的!
据光绪的师傅翁同龢在他日记中的记载:他第一次见到光绪的时候,发现小皇帝性情敏感,体弱多病,这也说明光绪在宫中的第一年过得并不开心。
在光绪四岁半的时候,慈禧便按祖制给他安排帝师开始上学,由于翁同龢曾做过同治的师傅,而且教书尽心尽力,于是便让他继续做光绪的师傅。在最开始的时候,由于光绪年龄太小,学习内容又枯燥乏味,因此经常哭闹不止或者静坐不理,让师傅翁同龢也极为头疼。
不过,在翁同龢的谆谆教导下,从小缺乏母爱和父爱的光绪,逐渐接受了这个对他关心备至的师傅,并渐渐爱上了学习。
对此,翁同龢非常欣喜的在日记中记载,说光绪“读书极佳,一切皆顺”,有时候读书是如此之勤奋,在吃饭前“竟无片刻之停”,类似这样的记载在翁同龢的日记中比比皆是。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同样是一个老师,为什么同治就不成器而光绪就喜欢读书呢?
除了个人天性的差别之外,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因素就是:同治毕竟是慈禧的亲生骨肉,即使遭到呵斥和惩罚,也不会感到过分害怕。但小时候的光绪就不一样了,他在宫中非常无助和孤独,对于慈禧太后,他感到的不是亲情而是恐惧。
唯有在书房里,小皇帝可以和师傅翁同龢随意嬉闹,经常去抓抓师傅的耳朵、扯扯师傅的袖子,而翁同龢也不生气。更重要的是,光绪发现如果自己学习好一点的话,那么被慈禧呵斥的次数就会少一点,这也使得他更加勤奋学习。
对师傅翁同龢的依恋,也是光绪发奋学习的一个重要因素。作为光绪的帝师,翁同龢不仅在学习上耐心教导,而且在生活上也给了小皇帝无微不至的照顾。譬如在光绪六年慈禧生病的时候,宫中太监便疏于对光绪的生活照管,结果九岁的光绪亲自铺炕弄出了血,倒水又被烫起了泡。
翁同龢见后大怒,便去找太监算账。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师傅翁同龢出面,为小皇帝提供保护。这时间久了,在从小就缺乏父爱的小皇帝心中,翁同龢就在在某种程度上扮演了父亲的角色。
光绪七岁的时候,翁同龢因回籍办事,小皇帝得知师傅要离开自己后,整整一天都情绪低落,彷徨不已。在翁同龢离开的两个月里,光绪帝无心学习后来连读书声也没有了。等到翁同龢回到北京的时候,小皇帝拉着师傅的手高兴得眼泪直流。
这一天,小皇帝精神振奋,朗朗读书声连太监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后来,书房里的太监偷偷的告诉翁同龢:“自从师傅走后,皇上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读书过!”翁同龢听后也是老泪横流!
从光绪二年(1876年)到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光绪便跟着翁同龢在养心殿东暖阁的学习了近二十二年。尽管,光绪的好学让慈禧和师傅们感到高兴,但其中也有一个隐忧:那就是光绪似乎对外面的世界非常漠然,或者表现出信心不足的样子。
等到他稍微长大后,他已经习惯于在书房中看书学习,并以此作为打发时间主要方式。每逢过节或者是举行庆典的时候,慈禧太后往往会让光绪去陪她看戏,但光绪明显对此没有兴趣。
碰到这种时候,慈禧也称赞光绪“实在好学,坐、立、卧皆诵书及诗”,这话或许也隐含着另一种贬义。毕竟,一个缺乏活力的君主也并非是国家之福,而光绪这种类似于畸形的行为方式,也反衬了他在宫中生活的压抑和苦闷。
对于光绪的成长,太监寇连材在《宫中日记》中总结说:【中国四百兆人中,境遇最苦者莫如我皇上(指光绪帝)。盖凡人当孩童时,无不有父母以亲爱之,顾复其人,料理其饮食,体慰其寒暖,虽在孤儿,亦必有亲友以抚之也。独皇上五岁(实为不足四岁)登基,登极基后无人敢亲爱之,虽醇邸之福晋(即光绪的生母),亦不许亲近盖限于名分也。名分可以亲爱皇上者,惟西后(慈禧)一人。然西后骄侈淫佚,绝不以为念。故皇上伶仃异常,醇邸福晋每言辄涕泣云。】
看来,寇连材虽然是个太监,但人情的认识还是很深刻的。
光绪帝
解密历史:光绪被幽禁为何不逃跑
一、在瀛台幽禁中,光绪有没有做逃跑的努力?
戊戌政变后慈禧训政,光绪被剥夺了一切权力并被监控起来,失去了人身自由。初被控制,光绪一时不能适应愤怒、烦躁中伴有恐惧,对此《戊壬录》有记载:
初七日,有英国某教士,向一内务府御膳茶房某员,询问光绪之躬安否,某员言已患失心疯病,屡欲向外逃走云。盖光绪自恐不免,因思脱虎口也,乃为西后之党所发觉,遂幽闭光绪于南海之灜台。当光绪欲外逃时,闻有内监六人导之行,至是将六监擒获,于十三日与康广仁等六烈士一同处斩。而西后别易已所信任之内监十余人,以监守灜台。
这一段记载来自于茶房某员的话,其用词估计欠缺推敲,比如“屡欲向外逃走”中的“逃走”二字,想来光绪不是傻子,逃走是偷偷进行的,在不为人觉察的情况下经过秘密筹划,利用某种机会忽然出走,脱离慈禧的掌握。
岂有“屡欲逃走”的道理,欲者,想逃而未逃并不是真的逃跑;光绪屡屡将欲逃之念表露出来,并不是为了逃跑,只是一种表达愤怒的方式。想来光绪以帝皇之尊,一朝之间沦落得囚徒般被人看守,愤怒、暴躁等情绪中夹杂着对未知命运的恐惧,那茶房官员形容其为“失心疯”,倒也能反映出光绪当时的状况。
另外,“以内监六人导之行”的话更是荒谬,光绪若真的逃跑,还能这样子摆排场,让六名之多的太监前呼后拥着偷偷逃跑?
被幽禁到瀛台之后,光绪也曾用出走来表达愤怒或者反抗,此事很多资料上都有记载,《光绪帝外传》的记载是:【迁上于南海瀛台,三面皆水,隆冬坚冰结。传闻上常携小阉踏冰出,为门者所阻,于是有传匠凿冰之举。】
这个记载也很有意思,“常携小阉”与上边引文的“屡欲外逃”其实是一个意思,光绪若真的打算逃,那就不会常常踏冰出,因为这样只会打草惊蛇;引小阉屡屡踏冰,是他心中烦躁愤懑不平无法发抒,所以明知难出宫门却硬是要去闯门。
其实光绪要逃跑,在西狩的路上逃跑的机会十分多。八国联军进京,慈禧惶惶如丧家之犬,随行人员也不多,对光绪的看管自然有所松懈,但是光绪此时并没有任何逃走的迹象,更没有因逃跑被抓的记载,所以可以肯定:光绪一直没有逃跑的打算。
二、光绪有无逃跑机会?
即便是在瀛台幽禁时期,光绪也是有逃跑机会的,对他的看守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严,究竟他是皇帝,那些看守的太监不至于特别无礼,像对待囚犯那样对待他。
如上述引文中,光绪踏冰而出时就可以带小太监随行,另外,还有资料记载他曾经将外人引入宫内给自己镶牙,并且是在秘密状态下引进来的,慈禧毫不知情,事后慈禧才知道了整个过程。此记载出自《述庵秘录》,原文如下:
昔汪君穰卿与一宫中修电线者相识,此人历述禁闻。汪君之笔记乃至一大册子,中有二事,颇骇听闻。一日,城内某牙医家,忽有一人以脱齿一枚令其镶配。医谓非面见脱齿之人,无法镶治。此人乃携以偕往,至宫中一极远极深之处,见一人服青布抱,独坐座上、面色惨黑。痛苦之状,目不忍见。口齿上津津血液溢露,医乃为之镶配而出。初意但以为宫中太监,不知其为谁某也。翌日,此导引之人来访,谓昨镶牙甚善,今已无苦,命我予君以一荷包及四两银于。医谢而受之。至又翌日,忽另有一人仓皇来访,谓汝某日曾人宫镶牙,信乎?导引者我兄也,今已以此获祸,被扑杀矣,尸骇掷露,无钱买棺,如何如何。言已痛哭。医乃知牙痛者即为光结皇帝,乃系被西后打脱。后又怒此监私引医人为之已病,故扑杀之也。
这个故事扑朔迷离,让人几乎不敢相信,但是仔细想来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光绪固然无权,宫中的太监宫女大都畏惧慈禧、李莲英,不敢公开帮助光绪,但是光绪身为皇帝,其悲惨遭遇在宫内也有不少同情者。
这些同情他的太监得知他被慈禧毒打,牙齿掉落、疼痛难忍,出于怜悯或者出于义愤,悄悄地帮助他找医生医治,这个可能还是有的!光绪如果能利用苦肉计,那么,光绪成功逃出宫门是大有希望的。
在八国联军已经进入北京,紫禁城内乱糟糟一片的时候,光绪脱逃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当此时,北京一片混乱,《庚子国变记》称:【是日,百官无入朝者。。。宫中人纷纷窜出。】
负责攻打列强使馆的董福祥也跑了,带兵出了城,“纵兵大掠而西”去。在宫内,许多太监宫女偷了宫内的值钱东西就逃走了,宫内已经完全没了秩序。这时光绪只要穿一件太监的衣服,就可以乘乱逃走,只要跑到东交民巷列强的使馆里,基本上就算摆脱慈禧的控制掌握了。
太后之将奔也,皇上求之曰:“无须出走,外人皆友邦,其兵来讨拳匪,对我国家非有恶意,臣请自往东交民巷向各国使臣面谈,必无事矣。”太后不许。上还宫,著朝服欲自赴使馆。小阉奔告太后。大后自来,命褫去朝服,仅留一洋布衫,严禁出户,旋即牵连出狩矣。(王树枏《德宗遗事》)
想来光绪是皇帝,其观念究竟与市井小儿和乡间小儿不同,或许他认为偷偷摸摸的事不是帝王应该干的,所以宁愿被囚被杀,也不愿违背心中的价值观念。这样的一个皇帝,让人肃然起敬的同时,又有点心酸。
在西狩路上,光绪也有逃跑机会,那是在过洋河时当时洋河水大涨,波涛滚滚连桥也冲毁了,慈禧一行不敢贸然就涉水而过,遂到附近找当地人作向导抬舆,沿着水浅处才敢缓缓而过。
慈禧太后害怕洋人追赶,对那些当地人说抬她过河,到了下一处有重赏,那一干人自然是先抬慈禧的肩舆过河。其他官员太监之辈当然是随着肩舆以保护慈禧的安全,而把光绪的肩舆仍在河岸边不予理睬,此刻跟随皇帝的只有忠于他的肃亲王善耆。《德宗遗事》记载了这段事情:
文武官校及内侍等全班随太后舆过河,仅剩皇上一舆,支杵留于此岸,舆夫之外,尚有一个臣,则肃亲王善耆也。肃王心以为诸人送过太后,必分班渡回助抬乘舆,久之,望彼岸全班拥护远去无影矣。上在舆中忿极,向肃王大发雷霆。肃王奏曰:“臣是皇上的人,臣知皇上生平因好着急,吃亏多矣。事已至此,臣劝皇上以后莫轻着急。”上不语。肃王乃往村中求村人助抬而过,直至追及太后舆,末见诸臣有一人回迎。可见若辈平时之习惯矣。
那些人只顾巴结慈禧,此时哪有心思理睬光绪?肃亲王善耆无奈下,到附近村上又求人帮忙,这才将光绪抬过了河,赶上了慈禧一行。
由此事看,光绪在西狩路上逃跑的机会不是没有,但问题是光绪压根儿就没想过逃跑,他是不屑于做逃跑这类事的,宁愿公开向慈禧说要回北京。这件事是肃亲王善耆亲口告诉王照的,王照还怪怨肃亲王失策,说当时为何不抬了皇上直接回北京复政?
三、光绪为何不逃?
1、个性、阅历等原因
光绪从四岁起就被接入深宫,此后一直在宫中长大,既无亲友又无朋友伙伴。
寇连材的《宫中日记》说:“中国数百兆人中遭遇最苦者,莫如我皇上。凡人当幼时,无不有父母以亲爱之,顾复其出入,料理其饮食,体慰其寒燠。虽在孤儿,亦必有亲友以托之也。独皇上无人敢亲爱之,虽醇邸之福晋(醇亲王奕譞之妻,光绪帝的生母),亦不许亲近,盖限于名分也。名分可以亲爱皇上者,惟西太后一人。然西太后骄奢淫逸,绝不以为念。故皇上伶订异常,醇邸福晋每言及,辄涕泣云。”
“西后待皇上无不疾声厉色。少年时每日呵斥之声不绝,稍不如意,常加鞭挞,或罚今长跪;故威积久,皇上见西后如对狮虎,战战兢兢,因此胆为之破。至今每闻锣鼓之声,或闻呵喝之声,或闻雷辄变色云。”
寇连材的日记出自梁启超的《戊戌政变记》,近来多有人对之提出诟病,认为言过其实,将慈禧说得太残酷了不符合事实……。
但该日记内容有一定的合理性。在光绪幼小之时,慈禧对他有所关爱不庸置疑,但到了少年时期,慈禧对他严加要求应该是可信的。光绪长大后事要做皇帝的,自然不能像其他人家的孩子那样娇惯溺爱,而慈禧也不是那种母爱横溢的人,她是个刚猛狠毒的妇人,对光绪严要求、多呵责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光绪究竟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中间少了亲子间的那种纽带。但慈禧对光绪不是置之不理,她的管以严厉为主,比如给光绪定家规:每日必须向她下跪问安,不命之起身就不能起来。如果犯错或者逗惹慈禧生气了,就要罚他常跪……等等。
慈禧母爱的成分很少,而严厉训斥的成分多,这显然不利于光绪的正常成长,不利于他健康性格的形成。
在慈禧的刻意安排下,光绪皇帝身边的人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所有左右近侍,止宜老成质朴数人,几年少轻桃者,概不准其服役】。
这些老成质朴之人,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敢乱说乱动是肯定的,他们做光绪的佣人保姆是很称职的,但他们绝不可能成为光绪的玩伴。所以,光绪皇帝不只难以享受正常家庭的温馨,人生中最宝贵的阅历他也没有。
寻常市井小儿玩的那些游戏、乡间少年之间的追逐戏耍,光绪都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阅历简单贫乏得难以想象!虽然他从小就有帝师翁同和教导读书,但翁同和是个读书人出身,他教给光绪的,只能是圣贤之论以及治国管理天下的学问,其他学问光绪是学不到的。
光绪从小长到大,不但从来没有逃跑过,亦且从来没有想过逃跑这个词,恐怕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词。
人生的很多体验、经验光绪没有,光绪的脑子里也没有逃跑这个概念。光绪的童年、少年时代,别说没有这个时代应有的游戏和快乐,身为皇帝,他竟然在很多时候连吃饱肚子也成问题。
寇连材《宫中日记》又说:【皇上每食三膳,其馔有数十品,罗列满案。然离御座稍远之馔,半已臭腐,盏连日以原馔供也。近御座之馔,虽不臭腐,然大率久熟干冷,不能可口,皇上每食不能饱。有时敬命御膳房易一馔品,御膳房必奏明西太后,西太后辄以俭德责之,故皇上竞不敢言。】
身为皇上,竟然吃不饱饭,这实在骇人听闻!但是寇连材当时是宫中太监,负责给慈禧太后梳头,是慈禧喜爱的太监之一,他的日记所写应该都是他的亲见,所以可信程度极大。
其实慈禧对光绪的严酷,在许多资料上都有透露,这种严酷造成了光绪的胆小性格,看见慈禧就犹如老鼠看见猫一样,害怕得发抖。
《光绪帝外传》上说光绪【畏太后甚,上本口吃,遇责问益战栗不能发语。】遇到慈禧责问,就害怕得战栗不止,连话也说不出来!
德玲女士的《清禁宫二年记》也说光绪与她谈话时,有笑,有戏谑,【但一至太后前,则立严肃,若甚惧其将死者然,有时似甚愚蒙。】, 【宫中法律,其母子间严厉之甚,岂若吾徒对于父母者耶。】
《稗海拾趣》记载有慈禧教育光绪写字的事:
一日,太后在暖宫写字召光绪帝进屋,仰视着光绪的脸,问:“你能写这样吗?”当时光绪正看旁的东西,不知问的什么悄然不知所措。太后不悦地问:“外面有鸿鸽吗?”光绪说:“没看到。”
又问:“你也曾读过大清掌故,知道祖先创业的艰难吗?”光绪沉默不语。李莲英跪奏道:“祖宗缔造国家的艰难,皇帝曾给奴才讲过,现在因慑于老佛爷的圣威,不敢启齿而已。”
德龄女士在宫中见到光绪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腼腆内向、带点羞怯的的大孩子:
与太后语时,见一人立其侧,相去咫尺间。太后旋言曰:“余且导尔一见光绪帝,但尔必呼之万岁爷,而呼余老祖宗也。”帝与余等握手,有扭捏态,高约五尺七寸,甚瘦,但举止英挺,隆准广额,睛黑,奕奕有光,口大齿白,神采甚佳。余察帝,虽时时露笑容,然中含忧色。(德玲《清禁宫二年记》)
美国人 K·A·卡尔著的《和中国太后在一起》,其中有一处说到光绪,可以印证德龄女士对光绪内向羞怯的印象,说的是光绪与慈禧在公众观看马戏表演时的情景:“一个太监为太后和皇帝捧着看戏用的小望远镜,镜上镶着光彩夺目的珠宝。皇上不喜欢人们注视他,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把望远镜放在脸前,我觉得他似乎是想用望远镜来遮住自己。”
性格上的胆小、阅历上的欠缺,又加上几十年来一直在慈禧的淫威下长大,对慈禧的恐惧已成为一种心理障碍,这样的光绪皇帝他被幽禁时,自然就难以逃跑了。
珍妃照片
2、珍妃的原因
在光绪被幽禁的同时,光绪最爱的妃子珍妃也被慈禧痛打一顿,摘掉首饰簪环,关到了钟粹宫后的北三所。这儿是后宫的一个单独院落,十分偏僻荒凉难得见人,慈禧还下令:永远不许珍妃再见光绪!这样,珍妃也变成一个囚犯了。
珍妃的待遇却比光绪更差,据《故宫周刊》第三十期白姓宫女的记忆:光绪二十四年戊戌之变,慈禧乃幽妃(珍妃)于建福宫,继徙北五所,令二宫女侍,门自外锁,饮食自槛下送进。
这是完全将珍妃当囚犯对待了,这还不算,慈禧还严命珍妃不许同下人交谈,在遇到节日、忌日、初一、十五,慈禧还要派人去申斥她。在这种情况下光绪一个人逃出去,慈禧为了报复,必定会更加残忍的折磨珍妃。
珍妃被关押受折磨显然和光绪有关,因为她是光绪的死党,一直与光绪同进退。所以光绪被幽禁后,对珍妃的处境极为忧心,德龄女士在《光绪皇帝血泪秘史》中,也认为光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珍妃:
别的消息他还暂时并不急于知道,他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珍妃的下落。前几天,太后派人来招珍妃去的一回事他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她去了之后已有好几天不曾回来;他不由深深的为她的安全忧虑着,甚至食不甘味、寝不安枕。
他想在从前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太后即使要责处她,但有他在那里多少总还可以解劝解劝,现在自己也犯罪了,珍妃还有谁保护呢?
光绪身边有一个心腹太监叫王商,慈禧太后也很信任他让他监视光绪。但王商实际上是光绪的人,他帮忙打听到了珍妃的情况说给光绪。光绪思念珍妃情切,王商便联络了几个同情光绪帝的小太监,在夜深人静后,用小船将光绪接出瀛台送往北三所,让他和珍妃相见。
德龄描述了这两人相见的情景:
当光绪悄悄的走近这一所孤寂的冷宫的那个晚上,情景是如何凄凉啊!那三具比人的拳头还大的铁锁,那么无情的梗横在两扇门中间,显出了它们最大的威力,使光绪只能望着它们发呆,他所能做的,只是攀在窗子外,和他心爱的人说上几句话。直到月亮快横过中天,王商害怕有人要察觉的时候,才把他竭力劝回去。
德龄女士的描写很煽情,她用的是小说的笔法,在可信度上打了折扣,让人觉得这是德龄想像出来的情景。不过爱新觉罗. 溥佐写的《珍妃的冷宫生活》证明德龄说的没错。
爱新觉罗.溥佐是末代皇帝溥仪的堂弟,摄政王载沣的侄子。他小时候,常听载沣讲宫中的故事,这其中就讲到了光绪和珍妃,按《珍妃的冷宫生活》所说:
光绪在同情自己的太监的帮助下,曾不止一次的来到北三所,偷偷的看望囚禁中的珍妃。不过珍妃囚室的门是上了锁的,窗户被钉上了铁条木条,他们俩只能格着门窗说话,相互勉励要坚持活下去。
光绪对珍妃的挚爱是唯一的,任何人也代替不了。《宫女谈往录》中记载了当时宫女的话:说光绪在珍妃死后,“从此他再也没有接近过任何女人,直到宾天(即死亡),可以说对珍妃是情至意尽的了。”
3、对光绪来说,在心理上宫中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慈禧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其狠毒的程度光绪是最有体会的。光绪之所以认为自己逃跑失败的后果非常严重,决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而是反复权衡后的判断!
在当时洋人和地方绅士、重臣反对废黜光绪的呼声里,慈禧虽然不能废掉光绪,但她要取光绪的性命,还是可能的:例如,饿死光绪皇帝,让他小病不治甚至加重他的小病从而促使他死亡……等等。下毒害他当然也是其中的一种方法。
在慈禧废黜光绪遭到挫败后,日本的《时事新报》就刊载北京特派员来书,认为慈禧因怕废帝引来天下物议,所以要设法让光绪自然死亡,该文章部分内容如下:
废立之谋,自摄政(自慈禧政变之后,夺权训政)时已定计画,非淬然而起也。自摄政以来,悉废光绪之新政,帝党或刑或放或革。帝之爱纪,亦剥夺其首饰,以今之天时,犹穿单衣。此皆以禁制光绪之自由,而使毫无生趣者也。今传闻政变以来,宫人咸怀匕首,潜迹宫中,不幸发觉,竞被斩戮者甚多,故太后深忧之。满洲人之意,以为西后既老,光绪方壮,若太后一旦死,恐光绪复政,不利于己,故不如及西后在时,绝其根也。然被辈之所恐者,一旦废立,国人必有兴师问罪,而外国亦必责问之,故尚犹豫,虽然,亦不足为光绪幸也。今托词光绪有疾,召集名医,而观九月三日之病諭,则可为深虑焉。盖彼辈之意,以为废病危之帝,而招天下物议,不如俟其自死,今惟设法速其死而已。故光绪今有大病,而求米粥则不得,求鸡丝则不得,凡所求食,皆诡词拒之,故伤其意。而太后竞若罔闻,惟数日一招优伶入宫,临观取乐而已。(转引自梁启超《戊戌政变记》)
设法让光绪自然死亡,或者加速他的自然死亡过程,这慈禧轻而易举就能做到。慈禧之所以暂时没让他死,那是因为他的存在并不影响慈禧的掌权,慈禧自信完全能够控制住他!
当然,考虑天下的物议也是重要原因之一,慈禧需要慢慢考虑对策。此后的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的进攻,不得已下的西逃……这些事接踵而来,打乱了慈禧的步伐,使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光绪的作用。
对光绪来说也是这样,在从最初被囚的愤怒焦躁中冷静下来之后,光绪应该想过今后的出路,或许他会想到出逃。但是,长于深宫的光绪对外面的世界十分陌生,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出过北京,逃出深宫后该怎么办?怎样隐匿身份躲避追捕?
虽然,在宫中时时要面临慈禧的威胁,但统观种种情况暂时还没有生命安全的问题。在宫中,由于慈禧的虐待,饮食不如意住处也寒酸,可逃到了外面景况或许比这儿更差。
4、忍辱偷生与新的希望
光绪被幽禁之后,慈禧费尽周折也没能废黜他,宣布他有病的招术又被外界拆穿,那么此时最希望的,就是让他“自然而然”的死亡。
因此,对他不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进行摧残折磨,饮食上的发馊发霉食品是折磨的一种,除此而外就是精神的折磨了……光绪当然知道慈禧的用意,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忍辱偷生,只要能活下来,活得比慈禧的时间长,那就是胜利!《德宗遗事》中就有光绪忍辱偷生的记载:
自溥儁入宫,宫中人心目中皆以儁为宗主,视上如赘疣,而儁性骄肆,谓上为疯为傻,昌言无忌。上佯若不闻。既西巡所至,太后尤故纵之,意因上性刚烈,可以挫辱致死,而上知其意,始终以呆痴应之。
溥儁本是一恶少粗鄙不文,连宫女的短裤也穿在自己身上,又自以为是大清之主骄横无比,用他来折磨光绪,也真亏慈禧会想。他认为光绪皇帝性格刚烈确是看得很准,荣禄就曾说过:【皇上性暴,内实忠厚;太后心狠令人不测。】
但是,性暴的光绪在幽禁之后懂得保护自己了,假痴、假呆对外事一概不理,也让慈禧无可奈何。
不过西狩回京之后,慈禧开始对光绪在态度上有所转变,不像过去那么恶劣了,慈禧也让他上朝见大臣。
《德宗遗事》记载说:【回銮后,上之身体较庚子前稍自由,而监视仍严。上每退朝还宫,惟以观消遗。所观皆有用之书,于西学书尤留意。】当然,改善的程度有限并时常反复,但对于光绪来说,这种改善却是大有深意的。
第一:这种改善伴随着慈禧对以往守旧的忏悔而来,这很可能预示着慈禧要改变以往的守旧立场,支持国家维新,而光绪以维新自命,认为支持维新应该就是支持自己。
慈禧似乎也有意无意的配合光绪这种想法,不但对光绪在言语上比以往客气了,而且在一些具体事务上还和他商量,臣下的奏折也开始让他看。这对光绪来说,无疑是个相当好的信号,预示或者暗示着慈禧的回心转意,而慈禧的回心转意,则意味着光绪复出的可能性增大。
第二:清末新政的实施,让中国出现了生机勃勃的新景象,办学堂、开矿山、修铁路、赴日留学、赴欧留学、筹办现代化的工厂……这给光绪带来了希望,因为所谓新政,和光绪的维新变法基本相同,不同的是经过义和团运动和庚子事变,中国社会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义和团的刀枪不入,终没能抵挡住洋鬼子的快枪大炮,这让中国人恍然而悟,终于明白了也承认了中国与列强的差距。于是,从朝到野、从官到民,似乎都有了一个共识:必须维新。当然,这和慈禧太后的大力推动也有关系,也因为到了此刻,拼命守旧决不肯变革的那些官员大部分都死了!
新政的实施和不断深化,让中国人的观念,当然主要是士绅知识阶层的观念快速的转变,这些人观念的转变又反过来给新政注入活力。同时,日、欧留学生将东、西两边的洋风不断的吹向国内,西风东渐的速度明显加快,中国社会的开放程度在有清一代达到了高峰。
在这种形势下,慈禧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提废黜光绪之事了。做为昌导变法维新的先驱,做为因维新变法而遭幽禁的帝王,光绪此刻虽然依旧无权,但他在士绅知识阶层的心中,其地位是崇高的。
庚子时变前,徐桐给光绪拟了个“昏德王”的称号,这称号当时或许有很多人赞成,认为名实相符,可到了新政时期,光绪的名望虽不致达到先知先觉的程度,可受士绅知识阶层的大力拥戴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时候的光绪,感觉自己不需要逃跑了,只需谨慎一点忍耐一点,慢慢的熬时间,熬到年迈的慈禧倒头就死那就是胜利,而已经超过七十的慈禧,显然熬不过年富力强的光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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