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暴动撕裂民族感情伤口

发生在星期天的新疆乌鲁木齐流血暴动,一下夺走了156人的生命,近千人受伤。然而,比这场新疆多年来死亡人数最多的暴动更叫人震惊的,却是局势的后续发展:逾万名以大学生为主的汉族青年昨天走上街头,他们手执铁棍与木棍,高喊"镇压恐怖份子"、"打到热比娅"等口号,声称要用武力保卫家园,要维族人血债血偿。

谈起新疆问题,大陆专家往往不愿意谈到民族矛盾。诚然,对于敏感的民族问题确实不宜渲染,可是经过几天来局势的演变发展,汉维民族矛盾与心理隔阂,已经以血的方式摆在大家眼前。

维吾尔族与汉族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在观察一片土地上两个民族的矛盾时,我们首先关心土地归属与居住合法性的问题。疆独核心的观念是:汉族占领了属于维族的土地,掠取了当地的资源,而且在文化上将其殖民,将维族"汉化"并最终在文化与精神上都被驯服。

中西方的研究都指出,"维吾尔"或者说维族的认同,实际上并非自古以来既有的概念。维族是个多源民族,也就是多个民族融合形成的民族,"维吾尔"的意思指的就是"联合"、"同盟",而在民族形成以前,沙漠上逐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有的是部落认同,而没有民族概念或者民族认同。

他们生活的新疆地区,自汉代起称西域,清朝时更名为"新疆",取"故土新归"之意。清朝时代,中央王朝已经完全控制着新疆地方政府,实现了新疆与内地各省行政制度的统一。

疆独的理想是建立"东突厥斯坦共和国",在中国军阀混战的民国时代,"东突厥斯坦共和国"也曾两次出现,一次是在1933年,政府设在喀什,一次是三区革命("三区"是指当时新疆的伊犁、塔城和阿尔泰三个地区)初期的1944年,政府设在伊宁。但是时间都不长,第一次只维持了几个月,第二次,三区政府最后与国民党政府谈判改组新疆省政府,成立联合政府,放弃"东突厥斯坦"的称呼。

东突厥斯坦是上世纪20年代,在特殊的国际环境背景下随着泛突厥主义传入中国,有考证说,突厥族与突厥斯坦,实际上与维族并没有主要关联。

从一种意义上看,这个在当时有苏联支持背景的"东突厥斯坦共和国"(在1930年代和1940年代,苏联多次试图吞并新疆地区,将其改为"东突厥斯坦苏维埃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理想或者说疆独思想理论体系,催化了维族对中国的离心力,"我的土地被你侵占"了的观念由此被强化。不过,换一种角度说,民族相处的矛盾,经济地位的差距,维族对汉族政府统治的不满,应该也加强了疆独理论的魅力,为分离主义提供了土壤。

在各种问题之中,一个较常被忽略的是民族尊严的问题。

少数民族问题往往让汉人满腹不平,政府对少数民族施行许多优惠,如高考民族加分、经济扶持、计划生育特殊规定等等。然而,这些政策是否解决一些少数民族人士感觉"被统治"的心理,在新疆与西藏这两个地区里,显然还有困难。有少数民族在网上留言称,政府虽然施予"小恩小惠",但是在民族关系敏感地区,他们感觉到被防备、行动受监控。

在乌鲁木齐暴动后的,国际上的许多目光再次聚焦到中国民族问题上。西方学者指出,疆独煽动了一部分极端分子,但毕竟不是所有维族,政府需要检讨固有的少数民族政策与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手法。

这应该也包括加强对少数民族的文化与思想感情的了解与尊重。以汉人为主体的政府也需要自我教育并且教育广大汉族人口,在照顾经济均衡发展的同时,以更大的包容心来看待文化、生活习俗与自己千差万别的少数民族。

也有国内学者指出,苏联时期留下来的民族政策框架或许已经过时。这套政策设计下的"民族"是一种政治认定,长远而言,将"民族"去政治化,以文化取向的"族群"代之或许更有利于淡化民族识别,促进和谐。

在乌鲁木齐暴乱发生后,中国官方与世维会展开了相互指责。在将矛头指向疆独组织,痛声谴责暴力的时候,中国政府显然陷入两难。电视画面播出汉族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画面,固然加强政府镇压的合理性,但也在反向激起汉族对维族的怨恨。

汉族大规模上街,手执武器要打少数民族,在新疆、西藏或者其它少数民族地区都是罕见的。这说明他们已不信任政府能够有效地保护他们,也表明他们认为,星期天的暴动不是维族对汉人官员、汉族政府的暴力,而是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罪行。

汉维关系走到今天,是许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暴力、流血不可能为任何问题的解决催生良善的方法。如果暴动真有策划者,这恐怕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结局,反之,这更凸显当政者化解民族矛盾的重要性。

乌鲁木齐昨天宣布了戒严,也许暴动就此结束,愤怒的情绪可能被抑制下来,但抚平民族感情裂痕却将是未来一段漫长的旅程。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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