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我之谓书法的味道

张岱在他的《陶庵梦忆》中写道: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
是日更定矣,余挐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
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
拉余同饮。
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
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这是多么有诗趣的一件事情,也非常令人神旺。
今人钱穆偏好在萧寺读书的境界,则不啻与陶庵同痴也!

我喜欢秋日的感觉,为它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我常在秋日呆立在某个老房子的角落,感受秋日的沉静。
看那墙头芦苇的残根或者听蟋蟀的叫声,那淡淡的、幽幽的、说不出、道不来的味道很让
我陶醉。
恰如与钱穆的偏好在萧寺读书,我却愿意在这破老房子里写点书法,也似乎更能体会出那
秋日萧疏沉静的况味。
记得以前正见网上登有东坡先生的一幅《山中松醪赋》的真迹,以东坡先生落拓萧散的笔
法与他清旷久远的心境,此二者的接合真让人望之有如神仙之玄霓。
但于我看来《山中松醪赋》却不过有秋日的那种味道。

我在幼年的习字是在一家老的院子里。
习字的桌子摆在一个大青石上,前面是二棵高大的枇杷树,一遇秋日之盛便著小花,花尤
带清香,它如粉的花蕊便落在我习字的草纸上,没有任何的气息。
我起初临摹的是曹魏碑后来是贾似道藏的玉版十三行。
我写下来的字搁放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成绩我往往有些得意。

其实中国的书法本质上亦不过二王而已,纵观历代诸贤所为,大都如此。
洎武则天的万岁通天帖后来的书家谁又能反出此等法教?
唐代诸家不须说了,宋之三蔡:蔡京兄弟与蔡襄,还不是二王的门生吗?
宋米芾最得王献之心法,擅变化多奇姿而蔚然有山水之秀,黄庭坚殆得意于伯远帖,所以
结字如山蛇、如苍藤。

我较喜欢米芾的的书法,几年前曾听一个卖旧书的老人说他卖过米芾的作品。
他说是张条幅、绢本,而且上面还有清宫内府的朱印,我没有看过也不知真假。
但就现有的砚山铭似乎就不是真迹,因为最露出马脚的地方是“化”与“门”字写的故意
夸张却没有米芾尊尚先天真人之学所表现出的内蕴,此应为明代苏州片高手所制,难怪启
元白先生居然也没有看出来,另外现在的一些书店里卖的所谓米芾《楚辞》真书也应该不
是他的真品,而是出自于以前明人的伪造。

中国文人书法里面其实都有这样的一种味道,这种味道不可以具象,往往非亲身经历者不
足以道出,这有点象以前禅宗的“机锋”和道家所论的“希微”,但如果绘得出却往往又
感觉在一种缥缈之间,所以不好把它说出来——但以我的体会,不过就是那种淡淡的、幽
幽的、说不出、道不来——那种在秋日的味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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