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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丧邦

作者:一拙  2008-12-02 23:15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语言发而为声,可得而闻;书写成文字,可得而见。见闻之际,或者感觉舒坦,或者感觉不悦,总归是生出了一定的力量:媚力、或暴力。前者暂且不说,这里只谈暴力。其实,语言的暴力概可区分为三:一是软的,一是硬的,再是无影无形的。

动不动就污言秽语,听了让人生气,当然属"硬暴力"。《史记》写刘邦的形象,说:昌邑未下,沛公(刘邦刚起兵争天下时的爵位)引兵西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拜托他的小同乡为之引介;小同乡说:"不行!这家伙看不得读书人;前些日子,有人儒冠而来求见,他居然摘下人家的帽子当场撒尿,搞得相当尴尬。不但这样,这家伙跟谁讲话,总是先破口大骂一番,你怎么受得了?"

其后郦食其请见,沛公刚好在给二个美女洗脚;一见,果然大骂:"竖仔!你干嘛来着......"他做了十二年的皇帝,还是改不了草根本色,太中大夫陆贾常常劝他读书,号称"领导人"的皇帝照样破口大骂说:"乃公(闽南话叫"您公")的天下,是从马上打来的;读了什么书啦?狗屁不通!"这当然"硬"到不行!

写项羽不听亚父之言,不在鸿门之宴上杀沛公,竟然还受张良的璧玉,亚父气得拔剑撞破璧玉,长叹一声:"唉!小子不足与谋。"

另,《魏风·伐檀》说:"砍伐檀树的声音坎坎响,堆在河水的涯岸旁,你贪鄙无能的行为啊,就像河水般的清澈见底。你不让我们好生耕稼,却要收取三百廛的税价;你不让我们好生狩猎,我们哪里缴得出狐鼠皮牙?开口闭口的领导人呀,你实在是只会吃饭的人渣!"《诗·小序》说:"这是一篇讽刺领导人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的歌谣。"

不管是一声长叹也好,不论是"主文谲谏"(《诗·序》语)也罢,总是让领导者听着不爽,这不也是语言的力量之一吗?我们把它列在"软暴力"里!

那么,什么是"无影无形"的暴力呢?不管是有意、不论是无心,只因说错了一句话,便弄得国也破了、家也亡了、命也没了,什么都玩完了,就属这一范畴。历史上有这样的事例吗?有,而且不少!

王莽因为动不动就杀自己的儿子,以示他的至公天下,搞得他的夫人哭瞎了眼睛,王莽就叫儿子王临到后宫服侍母亲。可王莽竟和侍者原碧有染,王临也和原碧发生不伦之恋,因怕东窗事发,乃计划弑父!刚好王临的妻子刘愔是国师公刘秀的女儿,家学渊源,会观天象,便告诉他说:"宫里近日恐有‘白衣之会',那是木星与金星合、或土星与金星合,象徵着刀兵杀伐的预兆。"王临一听,反倒高兴了,以为他的阴谋就要得逞了。就给原碧写了一张条子,暗示她伺机造反,说:"皇帝待子孙太过于严酷,前长孙、中孙都是三十岁被杀,我今年恰是三十,恐怕也保不住这一条小命吧?"

没想到这张条子竟落入王莽手里,地皇二年(21A.D.)王莽夫人死了,王莽便顺手杀了王临、拷问原碧、讽国师公刘秀叫他女儿自我了断。一句"白衣之会",造成了家破人亡,可不是一言惹祸的吗?

再譬如明朝朱洪武时懿文太子死了,刘三吾劝皇帝泥于法古,说:"皇孙世嫡,礼宜承统。"朱元璋不学,竟然听信而立了建文为皇太孙,终于酿成永乐‘靖难之变'。从此祸乱相寻,臣民荼毒,大大地斲丧了有明一代的国力。

语言或者有声,或者有形;但它那摸不着的力量,是谁都挡不住的!《诗经》说:"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我们一定要三复斯言!

《伊索寓言》说大树之神看到树下的旅人,冷得直向两手哈气取暖,汤太热了又直吹气而使其冷。树神大怒,说:"什么东西嘛!一张大嘴巴,一下子吹冷,一下子吹热;我非降祸给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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