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女子劳教所记实:生命的极限(七)

(五)何惜这副红尘人面

那一天,我从水中湿淋淋的站起来,打着寒战,我要求换衣服,王宇恶警不许,我走到暖气旁靠在暖气上,想暖一暖透湿冰凉的身体。王推开我说:"受不了就转化、写三书,不写、不转化你就受,就熬着你!"

我实在是想靠一靠,我突然看到一个地方,我躲开王X闪进墙与大铁架之间的缝隙中,站在这里至少不会摔倒,我想闭一会眼睛,哪怕一分钟,一分钟!我太累了,太困了,太冷了,身上裹着透湿冰冷的衣裤,还有饥饿、干渴,那些折磨充斥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窄缝太小,只能容下一个人,王够不到我。我把头抵在墙上,多少天啊我终于闭上了眼睛。她们不错眼珠的监控我,就是一不准我靠墙,二不准我闭眼睛,最大限度的、不间断的消耗我。

看我闪进墙缝,王气急败坏的往出拉我,拉不出来用健美操棒打,打也打不出来,最后她又使出恶招,拿来冷水不断往我身上泼,一会,头上、身上也全部湿透,冷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我依旧这样湿着、溻着......

我惊叹她的冷酷,痛惜她的年轻。我给她讲真相,给她讲善与恶、好与坏,希望能启迪她善的一面。可是,一切都徒劳。折磨的花样不断翻新。

大胖子包夹张翠芬,体重有200多斤,力气大的很,在恶警的指使下,她把我推倒,强行把我坐在身下,她故意坐在我的腹部,摇晃着身体叫着又软又舒服,我感到肚皮贴在了脊梁上,我无法喘气,我很瘦,一会就支持不住了,五脏六腑被她压扁了一样,很快就窒息说不出话来,潜意识的本能使我伸出无力的手去推她,我居然把她推下去了,好半天我才缓过气来。

就在这天的深夜,突然间我的满口牙齿全部松动,每一颗都松动得要掉下来一样,上下齿一对牙又软又长。王是学医的,我禁不住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她冷笑着不语。

我懂点医学知识,我想这大概是精神和肉体遭受重创所致。我知道从生理上我早已走到了极限,是不灭的信仰支持着我。

我湿冷困乏,饥渴不已,肿胀的双腿和双脚沉重的象石头 。我希望能靠在暖气上烘一烘湿淋淋的身体,但每次王宇 都把我推开,她直言不讳的说:"你不转化,我睡不了觉,我就折磨你,直到你低头,直到熬得你受不了转化。"

恶警原本期望在这间与外界隔绝封闭的小黑屋里穷追猛打把我搞定,当她们感到同过去一样希望渺茫时,当她们也又困又累时,她们的恶行会越发变本加厉。

我离开暖气靠在墙上,王宇又把我推开,我没有力气与她周旋,我站定在那里闭上眼睛,突然有东西摁进我的嘴里,我赶快往出吐,是王宇往我嘴里摁进一颗药片,药片被门齿抵碎,我边吐边用衣服擦嘴。在劳教所办的洗脑班,用神经致幻药物转化人,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我警惕的躲开她。但是,当我稍一走神她又摁进我嘴里一颗药,我便又吐又擦。

只要我闭眼,她就把药片不断的摁到我嘴里,这是一种无味的黄色药片。最终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她接连不断的往我嘴里塞药,我便不断的往出吐,嘴也擦肿了。这一夜不知道她强行塞进我嘴里多少颗药,虽然大都被我吐了出来,但还是吃进去一些。

我告诉她:"你给我吃什么都不起作用,知道吗?不起作用!"

几天后,一口松动的牙齿渐渐的又牢固了,我也把这件事淡忘了。

五个月以后,她们把我关进集训队,在集训队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第一次看到了面目皆非的我,我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去的那张脸已踪影无存,我白发苍苍,青肿消瘦,憔悴不堪;同样让我吃惊的是,原本一口整齐的牙齿竟在门齿之间赫然一道大裂缝,而且牙齿内凹外翘。

突然间我难以接受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怪不得长兄见我竟然抽咽,孩子见我痛哭,有人叫我老太太,我成了集训队40多岁的老太太。这时,我心里痛苦以极,我被这个打击一下子摧垮。

长期以来,外事部门的工作性质和职业要求,使我注重形象而已成为一种职业习惯和生活习惯。我难以承受这个如同改头换面的打击。此前,我虽然曾在被拽掉的头发里发现不少白发,有思想准备,但怎么能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白发苍苍而如此憔悴苍老、颜面全非。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造成齿缝分离呢?

我想起会见楼那四十二个不眠的日日夜夜,泼冷水的那天深夜,满口牙齿突然松动,恶警王宇往嘴里塞药片等等,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显然就是那次折磨所致,是牙齿松动时,药片抵在牙齿上的外力造成了齿缝分离。

我望定镜子里的我,悲哀和恨笼罩着我。回到房间,我长时间的不能从这种情绪里自拔,我难以接受这副面孔,我又一次感到心在痛......

很久,很久,我的理智终于抬头,我的信仰是金刚不动的,又何惧她白发三千丈!又何惜这副红尘人面?!我既然不在乎死,干吗还在乎这张脸、这张人皮啊?!

想到此,泪水潸潸而落......我再一次赶走了怨和恨。

(六)手 铐

这一夜出奇的宁静,管班在半夜后突然走掉,连值班的两个包夹也不见了踪影。晚上, 有人抬进屋里两张床板和被褥,一个名叫陈(海峰)的学员跟进来。她不咸不淡的和我闲聊着。天快亮了,管班和包夹依旧不见踪影。陈和我说,:"值班的人都不在,你睡一会吧。"

我心中吃惊,"让我睡觉?!"

陈说:"我不看着你。"

我也不知站了多少天了,从清晨到黑夜多少个24小时,她们为了不让我眨眼瞌睡,什么事都做了, 也付出了相当的辛劳。 今天这是为何,她们都走了,是队里那边有了什么事?还是全体开会又研究怎么对付我?还是正进行新的阴谋?我看着陈某不解。她很神秘,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悄悄出现在我身边,而且从不转化我。我经常对她反转化,她也从不表态。

屋里静悄悄的,外间和走廊里也悄无声息。按规定两个 学员出行或独处必须有管班寸步不离跟随、陪同,但这整个一层楼就我和陈?这 绝不是正常现象,我心中隐隐不安,我想起了被禁闭的第一天的那个寒夜,只有一群犹大做恶,恶警却在隔壁遥控指挥。

我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心中充满警惕,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熬着那漫漫长夜。躺下来此刻对我来说,仿佛那是件好久远好久远以前的事了,我倒换着肿胀的变了型的双脚,粗重的双腿,别说躺下,哪怕坐一会,在此刻之前都是不可能的,这种大反差不能不让我心中戒备。

豁出去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在陈的催促下,我合衣躺在床板上,我丝毫没有困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苍白的天花板。

一会陈睡去。我坐起来望着她,不知她是真睡还是假睡,她怎敢不监控我而自己睡着?! 我细听着外屋和走廊的动静,担心会有人扑进来。我盯住靠墙放置的电视架,这个书架似的大铁架子是放九寸监控电视的,宽约一尺多点,每层之间一尺多高,最底层间距更小。我试着平着身体蹭了进去,跟躺在冰冷的地上一样,可这才感到可以安全的歇歇脚。我进去困难,别人够着我也依旧困难,如果有人袭击我,最起码我能有机会看清对方,我聚精会神的倾听着门外的动静。这时天已经放亮,陈起来,发现我没在床板上,很惊讶。

"哗啦"一声门被打开,两个又高又膀的包夹闯进来,地上的床板被咣当咣当的拖到了外间,成了两个包夹的睡铺,原来她们是要长期坚守。随后,恶警杜某来了,她手里提着一副亮铮铮的手铐站到我面前,她晃着手铐说:"你不是不转吗,让你尝尝滋味。"

我抗议说:"你随便铐我就是在犯罪,你是知法犯法,你凭什么铐我?!"

杜说:"你转化了什么事没有,不转化就得对你采取这种手段。"

她见四壁空空,出去搬来一把椅子,把我按在椅子上,把我双手从椅子背绕过铐在一起,便扬长而去。

我的身体和双臂被固定在椅子上,短时间内可以支持,时间一长身体僵直,手腕、手臂、身体不能动,一动就觉得手铐在紧缩、不断的紧缩。

20OO年4月,我到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信访办上访,我被拘留,在拘留所我平生第一次认识了手铐并知道了手铐越动越紧,过了一定的松紧度多少小时不开铐双手会因失血而残废。带手铐本身就是一种酷刑,肉体的痛苦且不说,它会给人的精神造成巨大的伤害。

那次上访,我被象犯人一样戴上了手铐,内心的震动难以形容。手铐从来都与罪恶连在一起, 然而怎能让人想到修炼真善忍、心灵情操追求至真、至善、大忍的修炼人会被戴上手铐、关进大狱。当我带着手铐穿过庭院路过挖沟的民工时,我看到他们惊讶的盯住我,那时我们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我的神情和装束分明让他们感到了那副亮铮铮手铐下无辜和罪恶的反衬, 我注视他们静静的走过。 他们那种惊愕的眼神使我深深的感到了被侮辱、 被损害的那种活生生的从未有过的感受。

几个小时过去了,我累得难以支持,不能动,更不能变换姿势,疲惫、困盹和痛苦使我失去了知觉。朦胧中有人推我:"张XX吃饭。"我早已饥寒久渴,我吃力的动了动身体,但背缚的手铐使我动弹不得,我竭力的睁开酸涩的双眼,恍惚看见了饭盆中的碎窝头,好多啊......是两顿的吧?可是她们不给我开手铐,她们又在以转化要挟......我没有力气说话,我觉得身体在往下沉,那饭盆离我越来越远,恍惚中一个声音说:"倒掉!倒掉!" 我心里说:"不许倒! 不许倒!......"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黎明时分,大概是不得不打开手铐的时候了,我的双手青紫已肿得像发面馒头,身体麻木、僵硬。 昏沉中一种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当我睁开双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台大彩电赫然摆在我的面前,焦XX和管班、包夹忙前忙后的接VCD机,找带子。电视画面里一个年轻人唱着曲调明快、温馨的一曲"回家"的歌, 歌声优美, 思亲情浓,令人怀想,我从未听过这首歌。

抚着手腕上深深的勒痕,心中感叹焦大队长的瓦解工作真是" 做到家了"。从上午九点左右到深夜二点左右,我被铐了整整十五六个小时,滴水未进。而此刻却又被她置于另一种状态,把另一种情景打入我的大脑, 把我所思所想和身处的环境从一个极点推到相反的另一个极点。不可思议,这两副面孔如何就能统一在一个人头上!

接下来她们为我放了一部轻松、温馨又浪漫的外国爱情故事片《音乐之声》。把她要的那种效果发挥尽致。但是非常遗憾,我枉费了她们一番心机,我是一个修炼人,我是大法弟子,师尊的教诲无时不在心中, "心不在焉与世无争,视而不见不迷不惑,听而不闻难乱其心,食而不味口断执著"......无论是南极还是北极;无论是轻歌曼舞还是拳脚加身;还是如她们所说我从天堂被打入地狱(指我从中央机关到劳教所) 都难乱我心,难移其志,难动我丝毫。

软硬兼施的手段都使过了,各种心思也用尽了,焦XX再一次气馁。四十二个昼夜的站立和那没有止息的折磨又一次暂时停止了。

第四十三天的上午,我被带出那间牢房,走出了阴森恐怖的会见搂。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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