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农民的儿子讲美国三农问题

美国是当今世界粮仓，是当之无愧的农业大国，然而，美国又是个农民很少的国家，其农民只占国民总数的3%左右。像我这种身在大学工作的外国人，对美国的“三农问题”，即农村、农业和农民问题，若不刻意去了解，可以说几乎一无所知。

我来美国虽然有10多年，但真正和当过美国农民的人交往，尚是近年的事情。前不久，我得知同事罗伯特 克特罗斯基（Robert Kotloski）是来自正宗的美国农民家庭，便与他做了几次有趣的交谈，从中获得了不少关于美国农民和农业的知识，对美国乡村才有了基本的概念。

罗伯特1.8米高的个子，200多磅重，长得墩墩实实，我们都叫他牛仔。后来慢慢了解多了，知道他家真是养牛的，叫他牛仔一点儿没错。他是我们学院的医学博士和哲学博士双学位的侯选人，个性温和，话不多但做事非常认真，是那种典型的“呐于言而敏于行”的人。我和他共同工作了4年，没听他过多地说过自己的故事，他除了做自己的实验和写论文外，还义务负责整个实验室的几十台计算机的维修，保证实验室的设备正常运转，若雇人来做这事，不仅花费很大，而且还会经常误事。他无偿地为维护实验室计算机的运转，虽然用去了很多自己的时间，但我感觉他一直很乐意做这义务劳动。

罗伯特还喜欢体育运动，每天都会跑步一段时间。最近，他还参加了在华盛顿举办的马拉松赛。他告诉我，他跑了近5个小时才跑完全程，这样的成绩肯定是拿不了任何奖项。但他讲这个事情的表情，却仿佛比获得奖牌的选手还要高兴。

以上，关于罗伯特的介绍就说到这里。下面，是罗伯特关于他的务农家庭的故事。为了使读者有听故事的感觉，我就用罗伯特的第一人称来讲他家的故事。

我叫罗伯特，我家世代务农。不知你们看没看过汤姆 克鲁斯（Tom Cruise）和他的前妻尼可 基德曼（Nicole Kidman）合演的电影《遥远的大地》（Far and Away）影片中，来自爱尔兰的约瑟夫和斯蒂芬千里迢迢到美国创业，干了不少各种各样的活，除了干粗活外，当过拳击手、在养鸡场拔过鸡毛 、甚至在舞厅跳舞，最后才跑马圈地成了美国土地的主人。我爷爷的爷爷从波兰几经周折来到美国，和电影里的爱尔兰人一样，最大的希望也同样是拥有自己的土地。

当年，美国开发西部，联邦政府廉价出售国有土地，我的先辈在威斯康星州广袤的荒原里，以几美分一英亩的象征性价格，从政府那里买来了土地，开始了我们克特罗斯基家族梦寐以求的美国地主生涯。几代辗转分家，传到我父亲这辈，土地只有200多英亩了。

我爷爷只有我父亲一个儿子。他高中毕业后就回乡接了我爷爷的班，听说在中国叫回乡知识青年。我爷爷房子的客厅，墙体还是早年的创业时的小石屋，后来在小屋的基础之上扩建出来的。我父亲回乡务农后，结婚成家，也在自家的土地上打地基盖房，没成想只盖了一层，我就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了孩子，虽然给父母的生活凭添了不少快乐，可他却没财力和精力把房子盖完。一直到我上了中学，两个弟弟长大了，我们才自己全家人动手把房子盖完。

威斯康星州在美国的北部，冬天很冷。我家没有空调，只有壁炉冬天用来取暖。这里每年10月就开始下雪。数年前，最大的一场雪下了几英尺厚，我家的门都让雪给封住了打不开，是父亲从楼上跳下去，扫出一条道儿，才能出门。

我家以养奶牛为主，最多时有150头，每天两次挤奶，再加喂牛、清理牛棚，就够我一家忙活的。每头牛一次能挤出2加仑左右的牛奶，除了自用，剩下都送到专门的收购站。我们小时候牛奶随便喝，所以我们哥几个都很壮实。等牛老了，没法儿产奶了，父亲就把牛卖给屠宰场。我家还养过猪，养猪比养牛省事多了，可政府规定牛和猪要分开养，我家的农场还不够大到把猪和牛分开饲养，只好不养猪只养奶牛。

200多英亩地在威斯康星是小型的农场，我家用一亩光景的地种菜，种西红柿、土豆、卷心菜等等，收下来吃不了，就装罐保存到冬天吃。其余的地种玉米、大豆等。这些大田种的农作物，可不是我们的食物，那是奶牛的饲料，没有好饲料喂牛，牛哪能产奶？自己种饲料，是因为买饲料养牛可划不来，太贵了。

耕种200多英亩地要不要雇人呢？实话说，没雇过，也雇不起。我和弟弟们就是我爸的长工，每天上学之前，放学以后，我们都得帮家里忙。我还记得第一次帮我爸开拖拉机耕地的情景。那时，我很小，坐在驾驶室的座位上连刹车都够不着。我爸把拖拉机发动后，带我转了几圈，然后，他跳下车去干别的事，我就一圈一圈的耕地。现在想起来，挺滑稽的，几岁的孩子驾驶一个庞然大物在原野上奔跑，幸好只是在自家的土地上，假如上公路跑的话，没准儿会被警察给逮住。

我家住的地方没有那些城里人的娱乐设施和场所，电视也只能收到几个公共台，除了独立节镇里有游行，庆祝活动外，我的业余生活就是读书，城里长大的孩子常说的动画片里的人物，我都不知道。

我爷爷一辈子养牛，在他退休之前，从没休过一天假。我家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们每周都会去教堂做礼拜。在我们那里，农场很分散，人烟稀少，去教堂也是一种社交活动。

我和弟弟们都不想接老爹的班。一个弟弟在镇里的工厂工作了，生产造房用的门，我和另一个弟弟读完大学又读研究生。我父亲没有财力供我和弟弟上学，有幸的是我们都得到奖学金，不足的部分我们自己打工补足或者贷款完成学业。我弟弟去年硕士毕业了，明年我拿到博士学位，再接着把医学博士读完。

自从我们兄弟几个离开家外出读书，靠我父母俩人维持农场太吃力了，他们决定把农场出租给别人。现在母亲持家，父亲自己在附近的一家制造卡车的工厂找到一份工作，听说中国管进城干活儿的农民叫农民工。如果那么叫的话，我爸也算是个美国的农民工。不过，美国有最低工资限制，土地出租的收入和他的工资维持生活问题不大。他们还存一点额外的钱，每年渡一渡假，补偿这么些年的辛劳。

我们哥几个也挺孝的，每年我们合起来给父母买一件他们自己不会买的礼物，前年买了一台电脑，让他们和我们一样跟上信息时代的步伐，去年是买了架数码相机。

在美国当农民，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而当农民工，则条条大路通纽约。当农民的好处其实有很多，比如，自由自在地没有老板吆喝，没有劳动时间的限制等等。

不知道我介绍的这些，对中国朋友了解美国农民的生活有没有帮助？今天就说到这里，中国的读者若有什么问题，下次再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