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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先生与他家园的故事

作者:准星  2006-10-22 10:51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从飞机上往下看,加拿大的湖泊有如繁星一般镶嵌在郁郁葱葱的大地上,那个叫M的小岛,位于其中的一个湖泊里。

N先生曾是M岛的地主之一,二十年前,他委托代理公司替他卖地。他家祖辈守护的这片家园,天蓝、草绿、水清、气爽、野鹿欢跳、百鸟齐鸣。正是这样的原始自然生态吸引了现代化大都市里的人们,不惜漂洋过海万里迢迢奔向这里,享受回归自然的美好。其实这原始的自然风貌就是大自然的本色,地球上曾经处处都是这样的,只因为现在难得一见了,所以成了奢侈品,看来N祖上有德,要不怎么会给他留下这么一大片风水宝地呢。

先是一个德国人来买地,随后把一群同胞招引来了,还有瑞士人、美国人、本国外埠人。M岛除了自然环境吸引人外,N打出的价格也便宜得令人心动。二十年里湖畔建起了不少“小巢”,都是那些新地主们建的别墅,简陋的就是一间小木屋,奢华的有飞机、游轮。

N 先生卖地之前,在岛上为市政修路,据他说,在一次爆破中受了工伤,险些送命,提前退休了。自打有了买地置业的人,N成了他们的向导,外来户人生地不熟,N 是他们的主心骨。那些候鸟一样来去匆匆的外来人索性把建设别墅的活交给了他,全权代理,口头商定的就算数了。他们之间基本是一口价,他说花费多少,他们就付多少,工程中超出预算的他也能报销。

住进新房的人又请N替他们看管这些产业,他有了新的头衔,自己土地上的地主和卖出去的土地上的物业管理者。他的日子变得多彩起来,湖畔上各式各样的聚会、宴请都落不下他。

我家自打买下了N的一块荒地后,多年来一直与N夫妇如朋友般交往。几年后业主们开始说N的闲话的时候,我们不以为然,尤其先生认为那些绕舌的人有点儿过河拆桥,过于斤斤计较。近几年这一片的业主们纷纷终止了与N的物业关系,直到今年才知道只剩下我们一家了。上次来岛上请他们夫妇吃饭的时候问过,为什么终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N说:“我对他们没有用了,他们不愿支付我管理费了。”N的妻子帮腔:“今天喊我们帮助割草,明天又去看房修屋,把我们当作下等人使唤,他们给出的那点小钱够干什么!”饭后先生对我说:“明年支付给N的管理费增幅得大一些,刚才说的话也是给我们听的。”

前几年岛上这一片地还没有架设电缆,家家自筹能源,听了N的建议,我们买了一台发电机,因为不忍心让电机的噪音和废气污染环境,一拖再拖,一直没有下决心启动它。上次来N 又建议那台电机不用的话就尽早处理掉,先生说也好,还跟他商量想买一台割草机。第二天N运来了一台突突冒黑烟的老式旧割草机说:“别买新的了,我家这台旧的闲着没用。”当时感动得我们不得了。

后来儿子去渡假替老爸问,电机卖的怎么样了?N说:“你父亲用电机换了我的割草机。”儿子回来一学舌,先生气坏了。价格悬殊的离谱儿不说还强买强卖,简直是巧取豪夺!这难道是朋友所为?后来听说像这样的事情早有过了,N经常建议业主们买这置那,然后又建议卖掉,东西拉走卖了,但是不见卖出的钱回来。

今年再来岛上,已经不见了N夫妇的踪影,说是春天里N随妻子去了她的家乡定居,距此地两千公里之遥的地方。为那台电机的事,先生心里虽然还别扭,但是气消了,他说可能我们付的管理费确实少了,那台电机全当补偿罢了。一到岛上,他就到处打听N的消息,他说N是这个岛上不可分割的一部份,缺少了N小岛也缺少了魅力,心里总是若有所失,这个别扭劲比对那台电机的别扭还大。

几个德国人围着我们说:“N离开这里我们太平多了,你们还满世界找他,但愿他永远别再回来了。”随后他们就数落N的不是:S先生生气地说,他买的那辆四轮摩托适宜在本地荆棘丛生的田间野地里穿行的那种,没几年的工夫N举着帐单说,这是为你的车换的四个新轮胎。S先生每年只在这里呆个把月,用这辆车的机会就是去附近几家串串门,全加起来也凑不够十个钟点,无论如何也不会磨损到报废的程度。不用说,肯定是N把他的车当做自己个人的车整天在外面转悠。R先生酬谢过N夫妻去欧洲玩过一趟,也抱怨说,他们家衣橱里的好衣服,曾经被N夫妇穿脏了,穿破了,再放回衣橱。瑞士人也纷纷地说:“他把我们都当成傻瓜了,要知道他手里有我们每家的房门钥匙,这样的人给你看家,不是引狼入室吗?”

我先生听了有关对N的议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愿不是这样。他不死心找到N 的女儿迪吉门上打探消息。没想到,迪吉也没有父母新电话,还说了更多的N的不是。迪吉是N与妻子唯一的亲生孩子,之前N与前妻有一儿一女。迪吉说,当初父亲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与她母亲住到了一起,之后遗弃了前妻和一儿一女。迪吉的坦诚令人感动同时也吃了一惊,多少年来,N向新居民们讲述他那段感人的经历:他被炸伤了,前妻抛弃了他这个残疾人,幸运的是现在的妻子接纳了他,给了他幸福的后半生。迪吉说,都是谎言,甚至他父亲的工伤致残也是自己编出来的故事。迪吉讲出的父亲工伤的骗局似乎有点耸人听闻,这难道也是N干出来的吗?二十年前第一次来岛上看地选地,是N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路,现在怎么不瘸了?也不知道是从几时好的?难道N真带了一副像他的假绑腿一样的假面具?但愿女儿外扬的家丑只是一时的气话。回家的路上先生叹了口气说:“他脚下的地烫脚了,站不住了。”

N先生走了,割断了一切联系,看来是一去不回头了。N家族世代生息在这个小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留下了一片家园。N是这里地地道道的牛仔,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熟悉这里的每棵树,每块石头。”他在岛上最美的一块田庄上给自己造了漂亮的房子,里面设备齐全,舒适异常,一点儿不比湖边那些阔佬差,在这里他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安度晚年。现在房子卖了,连带最后的一块土地也卖掉了,在这里N没有了立锥之地,他从这个岛上消失了。

N 先生曾是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任地主,他不甘心像先辈们那样守在这片土地上受穷,想把它变成摇钱树、聚宝盆。先是卖地,小赚之后又在买了他地的人身上挖掘财源,为此他生出了不少坏心眼,算计人家的钱财。N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农民,湖畔的那些有钱人让他见识了富人的生活,他的心理失衡了,越想越不上算,后悔当初地价卖得太低了,阔绰的业主们让他干得太多而给的太少了。现在知道N本不是个规矩人,他的“招商引资”,刺激了自己的私欲无限膨胀,贪婪到不惜欺诈雇主、朋友、亲人…...,从而失去了信任,招致了怨恨,弄不好身后还跟着官司。他一定是觉察到自己的诡计越来越漏馅,感觉到日子越来越不舒服,所以想能够一走了之,他不得不拔根挪窝了。

N缺了德,自然没有福气,祖上积德留下的财富他没有福份消受。卖了祖上的土地,也卖了祖上古朴的遗风,同时连自己的良心一块卖掉了,最后没有了立足之地,自己把自己撵出了家园。N先生的家族姓氏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没有土地“。无论曾经有过还是没有过,最终就是没有。其结果已经有了,玄机早也显现,不过人不知道或者不相信罢了。

N先生远在他乡,定会时时想念那个他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让他永远梦牵魂饶的那片美丽家园。N现在客居他乡,将来会客死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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