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国呀!

这是我的国呀!”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可这句话却时不时地在我脑海闪现。说这话的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他出生在波士顿,中国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概念,只是老一辈华侨口中的叙述,也许在唐人街的杂货铺,煦煦攘攘的人群中,在中文学校的方块字中,他对那个遥远的中国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会写的第一句中文是“我是中国人”。

他是一个美国军人,在美国正式对日宣战时,他正满18岁,加入了美国军队,为的是这支军队将派往中国协同作战。“中国”第一次在他脑海里有了实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已是二次大战结束,他在上海作短暂的停留,将乘战舰返回美国。尽管二次大战后的中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但他却满怀深情,说他退役后就回来,参加中国建设,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是我的国呀!”

当硝烟弥漫,内战炮火声响遍江南时,他用他的退役金加上积蓄,带着他购置的全新制鞋机器回到了上海。当有经济能力,有条件的人们逃离战火的时刻,三叔婆奇怪地问他“别人都往外逃,你怎么反倒在这个时候回来呢!”他憨厚的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国呀!美国再好,那是别人的国。” 高中毕业后,我北上求学,寒暑假才回家,就很少见到他。但知道他回广东台山娶了媳妇,生儿育女,他带回来的机器,公私合营时,上缴给了国家,他成了一名普通的劳动者。生活虽不富裕,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我的国呀!生活困难点,算得了什么。在外国,华侨是二等公民,在中国我可是主人呀。” 也许是老华侨传下来的习惯,在美国,他们不相信“鬼佬”的银行,攒了钱就藏在家里哪个罐子里或是米缸底。他却异想天开,将没用完的美金当墙纸糊到了墙上。他想就让美利坚呆在墙上,留个纪念吧!这个美国土生仔想,我倒是比我老爸强,不必等叶落归根,我就连根起回故土。

他被投入了监狱,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一个退役美国军人,不在美国,跑回中国,不是特务是什么?住房的楼板撬开了,墙纸也撕下来了。嘿!墙上居然藏着美金,特务经费!他的声辩,他的赤诚,连同他的生命被狂涛恶浪淹没了。1985年,我在美国见到了他的妻子和儿女,他们作为曾在二次大战中为国家战斗过的军人遗属来到了美国。他们告诉我,他们父亲最后的遗言是:“这是我的国呀!”我流下了百味杂陈的泪水,我的心为那颗赤子之心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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