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辉访美的近身观察

十月中下旬,台湾前总统李登辉访问了美国。这是继他十年前总统在任期间访问美国母校康乃尔大学之后再次访问美国,十年磨一剑,自然引起国际关注。此行除了提高台湾的能见度,还进一步运用他的影响力拉近台美关系。因为我参加了两次的欢迎活动,因此可以近身观察而有更具体的感受。由于中共的打压与美国的顾忌,这次访问的准备工作超过大半年,今年三月我到台湾出席全侨盟活动时就听到有关消息了。其后从媒体的报道得知,本来准备的访问,因为胡锦涛九月访问美国而须推迟,避免赶在胡的前面而刺激中共的神经;而在胡锦涛之后,又因为陈水扁总统的过境而必须让出,避免台美关系显得太密切。美国虽然是超级强国,是民主堡垒,但是在中共面前,也不能不谨慎小心。

因为出访时间的推迟,所以十月十一日第一站到达阿拉斯加。阿拉斯加接近北极,这个季节已是彻骨寒冷,虽然八十四岁的李登辉在畅游当地的冰河时直呼“好冷”,但是心头却是热乎乎的,因为该州州长穆考斯基是台湾最好的友人之一,他们夫妇都亲自陪同一个在国际上被百般打压在美国也难得到公平对待的台湾前总统,就可想而知了。

李登辉于十四日晚抵达纽约。纽约连续八天的凄风苦雨,飞机常常误点,偏偏那天晚上转晴,李的班机提前到达;而虽然亲共媒体造谣说李登辉得不到美国的外交礼遇,其实还是从贵宾通道出境,所以到达酒店时比我想象的早得多。那晚,我在酒店附近的新唐人电视台做节目,做完到酒店。酒店不大,几十个人的欢迎队伍就把大堂挤满,还有美国的保安人员,这点亲共媒体也声称美国不会安排保安,以煽动反对者来闹场。

在这以前,台湾媒体曾报道李登辉因为骨刺而取消台湾的一些活动,加上旅途的劳累和时差,对一个老人来说,精神状态应该不是太好。但是看他挺直的身躯从大门轻快的走进来,并且面带微笑与在场的欢迎者一一握手,不能不佩服他为实现理想的拼搏精神。

十月十六日的晚宴在曼哈顿四十二街中央车站对面的Cipriani举行。这是著名的募款地点,当年克林顿就在这里募款。当然费用也可观。果然有几十人门前抗议,带队的就是欢迎胡锦涛虚报人头的花俊雄。但是与场内近千人的宴会,显然不成比例。当然美国是一个民主社会,容纳不同的声音,但是同样是欢迎还是抗议,还是表达了不同的理念。抗议李登辉表面的“台独”其实是自由社会的一种自由选项,而李登辉出任台湾总统后,不但没有抓过政治犯,而且推动普选的民主进程,堪称台湾民主之父,这才是那些亲共人士的抗议原因,因为他们认同的是中共的一党专政的恐怖统治;同样,抗议胡锦涛来访与欢迎李登辉者,也是因为抗议中共的独裁制度而认同李登辉的民主理念,包括由台湾民众选择自己的前途。从这点来说,那些在美国享受民主自由,却为中共的独裁制度助纣为虐的人,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来美国?李登辉在晚宴上发表一个多小时的演说而毫无倦态。他着重呼吁台湾不分新老住民,团结起来,认同与选择台湾的民主政党,摈弃中共的专制制度,海外侨民更应该为台湾呛声。

这次随行人员没有台湾的政治人物,而是以李登辉为董事长的智库群策会,主持群策会日常工作的秘书长黄昆辉向与会来宾介绍群策会的任务与工作,呼吁海外侨民支持这个机构。群策会虽然人员很少,但是经常办大事,效率很高。我与李登辉的接触也是从参与群策会的研讨会开始,那是二○○三年夏天举办有关香港“一国两制”的国际研讨会,他们还举办过有关两岸关系台湾正名与制宪等等国际研讨会,听众常常都是几千人,在国内国际都有重要影响,成为台湾深具影响力的智库。黄昆辉是我最敬重的台湾朋友之一。九○年代初期他担任陆委会主委时见过一面,第二次就是前年了。他的稳重与对事务的前瞻性认识都是我敬重他的原因。去年我在台湾,群策会请我吃饭,结束后他让司机送我回旅馆,他自己步行回去,我才知道他还住在从政以前所任教的大学宿舍里。

李登辉在纽约还参观了九一一遗址,特别感性的表达对美国民主的敬仰,因为大敌当前,美国的人民与政治人物可以以国家为重,摈弃党派观念而紧密团结,战胜困难。这当然是对台湾目前政局乱象有感而发。

离开纽约去首都华盛顿途中,李登辉一行参观费城的自由钟,这当然也是对美国以独立争取自由的认同。所以他到华府以后,表示了,台湾不必“宣布”独立,但是却必须正名,才能使国家正常化。李登辉与华府的专家举行闭门座谈;美国国防部顾问白邦瑞透露,李登辉席中表示,“在十年前曾谈到一种可能,等到中国成为民主国家之后,他希望台湾和中国可以安排建设性的、和平性的统一”。但是他在台侨社团的晚宴上说:“美国不懂中国料理。中国经济发展,美国以为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民主化。我说,这是作梦啦。”上述似乎是自相矛盾的话其实并不矛盾:不排斥统一,但因为中共不可能民主化而无法统一,所以台湾必须正名与制宪。

李登辉在华府接触许多美国的政治人物,让美国对台湾有更多的了解。十九日访问美国国会时,在欢迎会上发言的国会参众两院议员多达二十多人,在访问美国的外国卸任总统中是罕见的纪录。在驻美代表处双橡园的晚宴上,李登辉致词时再强调,台湾的民主仍然相当年轻,应该向美国学习,特别是学习美国将民主历史、价值及理想教育传承给下一代。

二十日李登辉在全美记者俱乐部的演讲,吸引了逾百名美国及世界各国重要媒体记者到场聆听,这也是罕有的纪录。他在演讲中指出,国家认同是台湾当前最大的问题,他从未主张台湾独立,因为台湾已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但正名制宪是台湾走向国家正常化的必要步骤。这是李登辉访美以来首次在公开演说时宣扬台湾要继续推动正名制宪。而在接受“华盛顿邮报”的访问时,他认为台湾需要长程导弹来阻吓中共。对李登辉的敏感言论,美国政府只是重申美国的一贯政策。

李登辉的最后一站是在洛杉矶,此地台侨最多,加上居住在美西的旧金山等几个城市的台侨也赶来,因此欢迎规模不但最大,二十二日还由群策会在帕沙迪那会议中心主办了一个主题为“台湾的未来”的海外国事论坛。李登辉在论坛开始时简短的致词。我应邀参与了这个论坛,与谈题目是“台湾的未来---正常与正名”。我指出台湾不正常的地方与原因,认为“争取拖,不怕谈”的两岸政策是正确的,因为时间对台湾有利,而谈只能谈自由民主人权。一起在这个论坛发表对台湾未来看法的有台湾中华经济研究院副院长张荣丰,他强调不反对两岸对话,透过对话可减少双方的误判,但任何以台湾前途为标的物的对话或谈判,台湾都应拒绝。台湾中山大学中山研究所副教授张锡模则批评政府对中国的经贸政策过度开放,所以台湾经济对中国的依赖越来越深,产生了中国以商促统,以商逼政的问题。旅美中国异议作家曹长青推崇李登辉的贡献,誉之为台湾的华盛顿。

晚上在同一地点举行的“世纪飨宴”,有两千人参加,场面盛大,气氛热烈。李登辉在餐会上发表了一个多小时的讲话,这场“闭幕”讲话,虽然表达了对台湾前途的信心,但是对国内所出现的朝小野大的政治僵局与放弃戒急用忍后经济积极开放而疏于管理表示忧心。也因为是在访美的最后一站,所以也谈了正名与制宪问题。

其实李登辉在洛杉矶的活动不止这些。二十一日他在出席由美国福尔摩莎基金会举办的午餐会演讲时发表了对国际形势的重要看法。他说,自由民主与专制奴役两种制度正在亚洲并行崛起,一方面,东亚的台湾、南亚的印度、中亚和中东的阿富汗、伊拉克等多个不同民族、宗教与文化的亚洲国家告别专制奴役,走向自由之路;另外一方面,共产奴役制度的最后堡垒中国,也在亚洲迅速崛起,使亚太成为自由与奴役制度最后对决的重心。如果包括美国在内的自由民主国家,对中国的奴役制度失去警觉,任其对内奴役人民,对外威胁邻国,任其统战、分化自由国家,则将纵容共产中国步上希特勒、斯大林的后尘,将给亚洲与世界带来巨大灾难。

在台湾的政治人物中,李登辉以他渊博的知识而最具国际观。未来两岸问题的发展趋势,该也从这个国际大气候来观察。二十二日的“洛杉矶时报”在地方版的头条与第六版报道李登辉的活动与当地政治人物对他的敬仰。离开洛杉矶那一天,我们应邀到李登辉的住所一起拍照。在洛杉矶有两次与他的接触做简单谈话,一次在论坛开始前,我曾问他,一九九五年的访问后,中共进行文攻武吓,这次又会有甚么反应?他信心满满的说,胡锦涛不是江泽民,他是派糖的。在拍照前,他赞扬这次活动,群策会的周美里与陈丽菊做了许多工作,我笑着说她们可以做“女刺客”,这是从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在众议院选举中获“女刺客”协助成功而想到的。

几次由李登辉参与的活动,我们都见到他的太太曾文惠女士,儒雅谦卑的气质掩盖了她的年龄。她从不多说话。了解她的人对我说,她从来不干预李先生的政事。以八十高龄陪同李登辉出访,实在不容易,也是一种支持。张荣丰与张锡模是在华盛顿与李登辉一行会合。张荣丰在李登辉担任总统时就跟随李登辉了,是李的重要智囊,曾担任国安会副秘书长,对台湾的政经问题有深刻的了解,我向他请教一些我所不熟悉的台湾经济问题;张锡模则是国际问题专家,曹长青向他请教俄罗斯问题。访问团还在华府时,“二张”就赶去汇合了。在他们离开美国前,我印象最深的,李登辉念念在兹的是,执政党的国内政经政策与发展台美关系上将会如何继续做?

在台湾,只要有李登辉出现的场合,就会听到近年流行的一首叫“阿辉
伯”的歌曲:

阿辉伯仔,阿辉伯仔,穿破三双鞋,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在台湾的土地。
阿辉伯仔,阿辉伯仔,苦心用相多,
一心一意,一心一心一意,为咱台湾的社会。
背着台湾的十字架,受委屈不怨嗟;
拖着台湾的牛犁,用心情拚到底。
阿辉伯仔,阿辉伯仔,穿破三双鞋,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在台湾的土地。
这是一种心声。这首歌曲现在也在海外流行了。


(动向杂志 11月号 刊出时有删节)(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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