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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袁红冰小说体自传《文殇》(九) 败于人性的普遍堕落

 2005-01-09 03:14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早在九一年秋季,在一次自由记者高瑜女士举办的聚餐会上,袁红冰认识了人民大学教师蒋培昆、丁子霖夫妇。他们十九岁的儿子就死于“六.四”之夜。蒋培昆是美学教授,他长发飘垂,面容消瘦,颇具高傲的艺术气质,由于丧子之痛而覆盖在蒋培昆面容上的青铜色风尘般苍凉的情调,感动了袁红冰。但是,使袁红冰心灵震撼的,却是丁子霖女士眼睛里的悲愁。丁子霖身体消瘦,面色像一片干裂的黄叶,即使在同人面对面地谈话时,她的眼睛也好像在注视着极其遥远的地方--越过重重荒凉的时间,在注视八九年六月四日那个被烈火烧焦的夜空;那个被迸溅的血染成暗紫色的夜空;那个被横飞的枪弹划出道道伤痕的夜空;那个被惨痛、凄厉的呼嗥撕碎的夜空;那个在坦克车的履带下战栗的夜空,好像,她的心已经永远失落在八九“六.四”之夜,她的灵魂也早已埋葬在那个残破的夜空中了。

有时,丁子霖女士眼睛里那如同铁板上的血锈一样的悲愁,会骤然急速地颤抖着裂开,而裂缝中有炫目的泪影在闪烁。袁红冰知道,那一刻她定然是又看到了一位美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六.四”狰狞的夜色中,而那背影就是她的儿子的。有时,丁子霖女士的眼睛会猝然变得迷濛,袁红冰意识到,那一刻她定然是在祈盼着那位美少年透过暗红的血雾向她回眸一笑,祈盼着再次看到儿子明星般的眼睛,而那将是一种终生的祈盼──终生无法实现的艰难的祈盼。

“六.四”之后,当局控制的传播媒介用歪曲事实真相的宣传,把“六.四”称之为“反革命暴乱”,但是,难以抗拒的罪恶感却使他们不敢公布受害者的名单。共产党官僚集团再一次想要用伪造的历史抹去罪恶,就像他们已经卑鄙地做过很多次的一样。同时,在刺刀、黑牢、刑场的威胁下,怯懦的生存本能又使无数中国人埋葬了他们曾在“六.四”过程中复活的人性--低贱者用向屠夫露出的恭顺媚笑来埋葬;良知尚未完全泯灭者用沉默来埋葬。

就在这种情况下,丁子霖,这位普通的母亲,却以她瘦弱的肩头承担起了为“六.四”死难者建筑墓碑的沉重道德使命。因为,她从对儿子那纯洁的少年之心的理解中确信,所有同儿子一起死于“六.四” 之夜的人们的灵魂,都有着对于真理和正义的炽烈追求,至少在那个夜晚中是如此。她要以枯瘦的手指,撕裂百万御用文人伪造的黑暗历史,让死难者能在岩石上烧灼出殷红伤痕的血迹,裸露于阳光下,而把那位美少年的名字雕刻在悬崖般峻峭的金色阳光之上,是她能献给儿子的唯一祭品。

于是,在无数个深灰的暮色中,丁子霖孤独的脚步,踏着秘密警察的监视、跟踪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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