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午后,车间的共产党支部书记来到工段,通知工人们下午四点都到车间外面试车场中间的草坪上去,收听高音喇叭的广播。没有其他原因,仅仅从支部书记脸上两道明显的污浊的泪痕中,袁红冰就直觉地确信,毛泽东一定死了。
下午四时,厂区的高音喇叭准时传出了北京中央电台播音员沉痛的男低音。播音员宣读了“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泽东”的讣告。坐在草坪间的工人一片沉默,脸上覆盖着阴云般的铅灰色的悲哀,而且都垂下头颅,避免互相对视,仿佛怕目光会泄露出某种需要极力隐藏起来的东西。在一千多个低垂的面容中,只有袁红冰的头颅怵目地高高扬起。他觉得天空中渗出了阴郁、浓重的血红色,并且缓慢地垂落向大地,而血色的天空沉落之后,宇宙间无声地涌现出一片蔚蓝的空虚。
收听完广播后,工厂提前下班了。想要疯狂奔跑的冲动,使袁红冰骑着自行车飞驰在街道中间,甚至一辆辆汽车都被他超越过去。一时之间,他还无法思索清楚毛泽东之死的政治含义,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犹如一缕在黑暗洞穴中禁锢了千年的疾风,突然冲出洞穴,放纵无羁地在阳光和蓝天上飞翔。
被某种下意识引导着,袁红冰向王慎失的住所驰去。来到王慎失那窗户被厚厚的布帘遮住的房间前,袁红冰跃下自行车。他在门前停了片刻,等急促的呼吸平静了一些之后,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王慎失伸长枯瘦的脖颈,坐在窗下的书桌前,仿佛正在焦灼地等什么人。茫然的激动和破碎的悲凉交织在一起,使这位年老哲人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羁塘恕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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