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华:怀念小凯
在外游途中得知小凯病逝的消息,因为上网不便,没有立刻写一篇悼念文章。回家后也没有时间上网,《北京之春》有关香港问题的文章又紧追着要,赶到凌晨才写完。第二天上网已经7月13日,才知道14日要给他开追悼会,因此翻寻旧资料,匆匆写出此文,以志哀思。同小凯认识较早。那时一下认识不少国内出来的朋友,脑子里装不到那样多的东西,因为我太“反动”,也不便写出来以免害了这些朋友,而从1960年大学毕业把日记本全烧光以后,也发誓此生不再写日记,因此很多珍贵的史料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淡忘。因此同小凯的认识过程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1986或1987年,那时他从美国到香港,拜访《争鸣》杂志,由总编温□介绍我认识。提及文革湖南“湘江风雷”和“省无联”的往事,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位当年鼎鼎大名的杨曦光?他到香港,似乎也想认识香港大学经济系系主任的张五常教授,因为非常崇拜他的经济学理论。那时我刚刚开始协助他从事中国经济改革的研究。
其后他怎么同张五常教授接上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不久于大海在他介绍之下,从美国回中国路经香港时也拜访了张五常。当时同张教授接触的,还有路经香港回国的中国思想界著名人物金观涛、刘青峰夫妇,好像也同小凯的介绍有关。后来小凯从美国对张五常做长篇访问,对谈中国的经济问题,刊登在杜念中主编的《知识分子》杂志上。
张五常非常欣赏小凯的才华与学术观点,也感叹小凯的坎坷遭遇,激发他对中国有为青年的同情心,写了多篇有关文章。1990年12月,张教授邀请小凯到香港大学担任客座教授,就住在柏德基学院的港大招待所。记得他一见到我,就说晚上睡不好,因为距离中国近了,晚上做恶梦,梦到当年的往事。那年的平安夜,我邀请他到我家里过。我在香港《经济日报》提到这件事时,就收到一封来信,一位陈先生(忘记了大名,因为他从事中国贸易,所以后来我在文章中也不敢提到他的名字)说是小凯的难友,在狱中同他同睡一个被窝里。我告诉小凯时,他说,在监狱里同他睡在一个被窝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因为他被关了十年。还好后来我安排他们见面时,他还是认出来了,只是大家对说“胖了”。
据我所知,张五常本来要安排小凯做“接班人”,后来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误会,此议泡汤,改从中文大学挖来王于渐教授。九七后王于渐做董建华的智囊,深得董的信任,最近出任香港大学常务副校长。
1993 年1月,小凯从澳洲莫那什大学应聘到香港中文大学任教,春节前夕,他在家里举办一个“派对”,邀请了当时在香港的大陆学者,并且进行了小型的讨论,他们中有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常清、国家计委的王建、荀大志、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的孙潭镇等,还有台北中华经济研究院的高长。其中的王建,因为提出“国际大循环”名噪一时。
在香港期间,他也忙着出版记录他十年牢狱生涯的《牛鬼蛇神录》,中间出现一些挫折,但是最终还是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为后人留下一个记录。小凯不会自我宣传,这本书的出版也寂静无闻,希望他这次逝世,有关出版机构能够“炒热”这本书,使后来被欺骗的一代,能够重温文革历史而认识中共的真面目。
从刚认识小凯不久,他就一直要我学用电脑,无奈我在这方面愚劣无比,一直没有接受他的意见,到九七年到美国后才“逼上梁山”,但还是困难重重。在美国,又同小凯重逢,那是他从波士顿来纽约开会的时候。他回澳洲后就很少联系了。
小凯有崇高的学术地位,“正行”是经济,他不但关心中国的经济改革和发展,也对对中国的民主政治相当关心,有时还会用中文在香港政论杂志写一些稿,非常的难得。在评论到中国政治时,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学人的良心,没有在权贵与经济利益面前点头哈腰。
听到他得癌症的消息,非常吃惊,真是“天妒英才”,厄运降临到这位最有希望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中国学者。后来看到他仍然没有停止对中国经济的研究和期望,也佩服他的毅力,也希望能出现奇迹。可惜,最后小凯还是走了。
文革“老三届”这一代最明亮的一颗星消失了,希望他的才华和良心不会跟着走,现时的中国特别需要这样一颗良心和“良星”。(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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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