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寶報恩記(一) (圖)

李文和福寶。（圖片來源：編輯手繪）

有個書生，背著半舊的書箱，頂著大太陽趕路，他得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鎮子投宿。就在這時，他聽到路邊傳來一陣陣淒厲的狗叫聲，還有男人粗魯的罵聲。書生心裡一驚，順著聲音快走幾步拐個彎，看見一個屠戶模樣的人正把一隻小黃狗往髒兮兮的肉案子上按，旁邊放著明晃晃的刀。

那小狗看著也就幾個月大，瘦得皮包骨頭，渾身發抖，一條後腿似乎還受了傷，耷拉著。它拚命掙扎，發出絕望的哀鳴，灰溜溜的眼睛裡全是恐懼，直直地望向書生，彷彿在求他救命。屠戶不耐煩地罵著：「亂叫什麼，馬上就給你個痛快。」書生看得心裡像被揪了一下，忍不住上前拱了拱手。

「這位大哥手下留情，這小狗您能否高抬貴手賣與我吧？」屠戶斜眼打量了一下書生寒酸的穿著，沒好氣地說：「賣給你？行啊，看你也是個讀書人，給你算便宜點，十兩銀子，少一個子兒都不行。」他其實就是隨口一說，想嚇退這個多管閒事的書生。

書生頓時愣住了，十兩銀子。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懷裡，那硬硬的、沉甸甸的一小塊，正是他小心翼翼揣著的全部家當，整整十兩銀子。這是他起早貪黑、替人抄書，省吃儉用整整兩年才攢下來的，是他去省城趕考的全部盤纏和希望。沒了這錢，別說考試，他連吃飯、住宿都成問題。

屠戶見書生發呆，更不耐煩了：「沒錢吧？沒錢就趕緊走開，別耽誤我做生意。」說著又舉起了刀。那小狗發出一聲極其悲慘的嗚咽，眼睛裡的光都滅了。

「等等！」書生忙喊出聲，聲音都有些顫。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那個小心包裹著的錢袋，遞了過去。「十兩就十兩，我買了。」

屠戶愣住了，難以置信地接過錢袋，掂量了一下，又打開看了看，確實是實實在在的銀子。他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書生：「你真要買？就買這麼條瘸腿的土狗？你這書生怕不是讀書讀傻了。」書生沒說話，只是默默接過那只嚇得癱軟的小狗，小心地抱在懷裡。

小狗彷彿知道得救了，立刻把腦袋埋進書生的臂彎裡，身體還在瑟瑟發抖。書生看著懷裡的小生命，又想想空空如也的錢袋，心裡五味雜陳，但奇怪的是並不後悔。他嘆了口氣，對屠戶擺擺手，抱著小狗繼續趕路。

書生名叫李文，他本來計畫得好好的，用這十兩銀子一路省著點花，剛好夠走到省城，支撐到考完試。現在可好，全沒了。他抱著小狗走到河邊，仔細地給它清洗了傷口，又用自己的舊衣服撕下布條，小心地把那條瘸腿包紮好。小狗特別乖，一動不動，只是不停地舔他的手，像是在感謝。

「小傢伙，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李文苦笑著摸了摸它的頭，「我叫李文，給你起個名字就叫福寶吧，希望你能給我們倆都帶來一點福氣。」

當晚，李文就遇到了難題，他身無分文，客棧是住不起了，只好抱著福寶在鎮子外找了個破敗的土地廟湊合過夜。晚上風寒，他把福寶摟在懷裡取暖，自己餓得肚子咕咕叫。福寶好像感覺到了，把自己蜷縮得更緊，想多給他一點溫暖。

第二天，李文只好一路走，一路想辦法。他時而幫人寫家書、抄抄文書，換一兩個銅板或者討點吃的。他自己常常餓著，但總要分一點點食物給福寶。福寶也很懂事，從不吵鬧，李文給他什麼，他就吃什麼，吃完就安安靜靜地跟著李文趕路。

有時候，李文一天也找不到活幹，餓得頭暈眼花。有好心人見他們可憐，會給一個饅頭或半碗粥。李文總是先餵飽福寶，自己才吃剩下的。同行趕考的其他書生穿著光鮮，騎著毛驢或坐著車，看到李文這副狼狽樣子，還帶著條瘸腿小土狗，都偷偷笑話：「老兄，你這又是何苦呢？為了一條狗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嗎？」

李文只是笑笑：「看見了，就不能當沒看見。做了，就不想值不值。」他雖然餓了，雖然累，雖然被嘲笑，但看著福寶一天天好起來，瘸腿慢慢能著地，眼裡有了光亮，他就覺得自己沒做錯。

福寶特別聰明，通人性，好像知道李文是他的救命恩人。晚上睡覺，他總是趴在李文身邊，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刻豎起耳朵。李文寫字時，他就安靜地趴在桌角或腳邊，守著。

就這樣，歷盡千辛萬苦，李文總算拖著虛弱的身子，帶著福寶走到了省城。考試那天，他幾乎是餓著肚子進的考場，腦子裡昏昏沉沉。結果可想而知，他落榜了。

放榜那天，李文看著榜上無名，心裡像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他抱著福寶坐在街邊，眼淚差點掉下來。「福寶，對不起啊，跟著我吃了這麼多苦，我卻什麼都沒考中。」

福寶不會說話，只是急切地舔著他的手，用頭頂他的下巴，發出嗚嗚的安慰聲。身無分文的李文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他只好在省城繼續靠給人抄書寫信勉強餬口。租不起房子，就住在城郊一個廢棄的磚窯裡。日子過得比來時更苦，但他從沒想過拋棄福寶，福寶也越來越黏他，兩人以仁義相依為命。

一年後的一個冬天，特別冷，李文感染了風寒，病倒在磚窯裡，渾身滾燙，咳嗽不止，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又冷又餓，意識都開始模糊，感覺自己可能熬不過這個晚上了。福寶急得圍著他團團轉，不停地用舌頭舔他滾燙的額頭，用身體蹭他給他取暖，發出悲傷的嗚咽聲。

可是，李文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呼吸反而越來越微弱。福寶看著氣息奄奄的李文，突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他最後用頭蹭了蹭李文的手，然後猛地轉身衝進了外面冰冷的寒夜裡。它拚命地跑，穿過漆黑的街道，憑著記憶找到了城裡最大最氣派的那家醫館——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