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人也是三國迷！(圖)

唐朝人也是三國迷（圖片來源：Pixabay）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這句話出自於明代楊慎的《臨江仙》，也是小說《三國演義》中的卷首詞，訴說著歷史的推演和三國意象的長存。三國，一個眾星群集、人才輩出的黃金時代，一直到今天仍被我們不斷傳頌與追憶。

追憶三國、熱愛三國，不只是現代人的專利。甚至連明初羅貫中寫出《三國演義》以前，中國民間早就流行三國故事好久好久了。據考，宋元時代，隨著話本、戲曲的興起和成熟，「說三分」的說書聲和說唱聲每一天都穿梭在城市與鄉間的瓦舍和勾欄。光在金、元演出的三國劇目就多達30多種。而這就是一般歷史知識告訴我們的《三國演義》誕生的背景。

那在更早以前呢？隋朝《大業拾遺記》記載了隋煬帝觀看雜戲，搬演的劇情正是曹操於譙溪擊蛟。而唐初劉知幾的史學鉅著《史通》，也有「死諸葛能走生仲達」的故事。除此之外，唐詩裡頭也出現了許許多多有關三國的歷史大事或人物的題詠。唐朝，是詩的國度。詩歌是唐朝人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作詩是唐朝人的生活方式。我們才發現，原來在詩中寫三國的唐朝詩人，也是個三國迷。

 

一、第一偶像諸葛亮

開元19年（731），唐玄宗設立了「武廟十哲」，來表彰和祭祀歷代名將，其中之一，就是歷任蜀漢兩朝的丞相諸葛亮。

諸葛亮的頭號粉絲，最有名的就是杜甫了。當杜甫因為安史之亂，而一路從長安輾轉來到成都和夔州時，看到當地祭祀諸葛孔明的武侯祠，和其他相關古蹟，發起了思古之幽情，寫了好幾首歌詠諸葛亮的詩，表達他對偶像諸葛亮的無限仰慕和同情：

〈八陣圖〉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

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

〈蜀相〉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詠懷古跡五首‧其五〉

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遺像肅清高。

三分割據紆籌策，萬古雲霄一羽毛。

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

運移漢祚終難復，志決身殲軍務勞。

唐朝人特別喜歡說諸葛亮的故事，杜甫曾說「諸葛蜀人愛」，又說「孔明多故事」。對於以「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為人生理想的杜甫來說，將蜀漢治理的井井有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孔明，宛然就是他的人生典範。然而，相比於孔明的際遇，杜甫感到自己總是懷才不遇，因此在成都的時候，總是要「屢入武侯祠」，好好緬懷一番。

除此之外，李商隱也是諸葛亮的忠實粉絲，相關吟詠有：

〈籌筆驛〉

魚鳥猶疑畏簡書，風雲長為護儲胥。

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

管樂有才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

他年錦里經祠廟，梁父吟成恨有餘。

〈武侯廟老柏〉

蜀相階前柏，龍蛇捧閟宮。陰成外江畔，老向惠陵東。

大樹思馮異，甘棠憶召公。葉凋湘燕雨，枝拆海鵬風。

玉壘經綸遠，金刀歷數終。誰將出師表，一為問昭融。

時常為晉朝曲筆、美化的《三國志》依舊記載了司馬懿曾讚嘆諸葛亮是「天下奇才」。如此充滿智慧而又忠義兩全的諸葛亮，可說是唐朝人最愛的三國人物，相關詩歌太多太多，在此就不一一贅述。

 

二、周瑜，赤壁的第一男主

在《三國演義》裡，赤壁之戰裡的相關故事可說是家喻戶曉，裡頭尤其呈現了諸葛亮高深莫測的智慧、風度翩翩的儀表和口才，無論是「舌戰群儒」，還是「草船借箭」、「借東風」，都在在演繹了赤壁之戰中第一男主角的絕代風華。

其實，在正史《三國志》上，第一男主角的位子應該是屬於美周郎──周瑜周公瑾的，而蜀漢主要只是居翼輔佐。在唐宋時代，熟讀史書的詩人們也都是這麼認知的。除了蘇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著名的「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以外，許多唐代詩人也紛紛在詩裡歌詠著這位真正的赤壁男主：

〈赤壁歌送別〉 李白

二龍爭戰決雌雄，赤壁樓船掃地空。

烈火張天照雲海，周瑜於此破曹公。

君去滄江望澄碧，鯨鯢唐突留餘跡。

一一書來報故人，我欲因之壯心魄。

〈赤壁〉 杜牧

折戟沈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赤壁〉 胡曾

烈火西焚魏帝旗，周郎開國虎爭時。

交兵不假揮長劍，已挫英雄百萬師。

〈赤壁〉 孫元晏

會獵書來舉國驚，只應周魯不教迎。

曹公一戰奔波後，赤壁功傳萬古名。

〈題周瑜將軍廟〉 胡曾

共說生前國步難，山川龍戰血漫漫。

交鋒魏帝旌旂退，委任君王社稷安。

庭際雨餘春草長，廟前風起晚光殘。

功勳碑謁今何在，不得當時一字看。

〈襄口阻風〉 殷堯藩

雪浪排空接海門，孤舟三日阻龍津。

曹瞞曾墮周郎計，王導難遮庾亮塵。

鷗散白雲沈遠浦，花飛紅雨送殘春。

篙師整纜候明發，仍謁荒祠問鬼神。

〈算山〉 陸龜蒙

水繞蒼山固護來，當時盤踞實雄才。

周郎計策清宵定，曹氏樓船白晝灰。

五十八年爭虎視，三千餘騎騁龍媒。

何如今日家天下，閶闔門臨萬國開。

 

三、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

曹操與劉備之間「煮酒論英雄」的故事也是時常被大家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談之資。令人驚訝的是，這段充滿戲劇和傳奇色彩的情節，竟然是記錄在正史《三國志》上的：「是時曹公從容謂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數也。』先主方食，失匕箸。」

劉備與曹操作為亂世中的英主，也是唐人喜愛歌詠的對象。尤其劉備與諸葛亮之間的君臣相合，宛然是許多唐朝詩人心中的嚮往：

〈蜀先主廟〉 劉禹錫

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勢分三足鼎，業復五銖錢。

得相能開國，生兒不象賢。淒涼蜀故妓，來舞魏宮前。

〈蜀先主〉 周曇

豫州軍敗信途窮，徐庶推能薦臥龍。

不是卑詞三訪謁，誰令玄德主巴邛。

〈先主武侯廟〉 岑參

先主與武侯，相逢雲雷際。

感通君臣分，義激魚水契。

遺廟空蕭然，英靈貫千歲。

〈南陽〉 汪遵

陸困泥蟠未適從，豈妨耕嫁隱高蹤。

若非先主垂三顧，誰識茅廬一臥龍。

〈讀蜀志〉 李中

鼎分天地日，先主力元微。

魚水從相得，山河遂有歸。

任咸無間忌，報國盡神機。

草昧爭雄者，君臣似此稀。

歌詠曹操的，則主要著眼於他的煌煌霸業：

〈鄴城懷古〉 孟雲卿

朝發淇水南，將尋北燕路。魏家舊城闕，寥落無人住。

伊昔天地屯，曹公獨中據。群臣將北面，白日忽西暮。

三臺竟寂寞，萬事良難固。雄圖安在哉，衰草霑霜露。

崔嵬長河北，尚見應劉暮。古樹藏龍蛇，荒茅伏狐兔。

永懷故池館，數子連章句。逸興驅山河，雄詞變雲霧。

我行睹遺跡，精爽如可遇。斗酒將酹君，悲風白楊樹。

〈鄴城引〉 張鼎

君不見漢家失統三靈變，魏武爭雄六龍戰。

盪海吞江制中國，迴天運斗應南面。

隱隱都城紫陌開，迢迢分野黃星見。

流年不駐漳河水，明月俄終鄴國宴。

文章猶入管弦新，帷座空銷狐兔塵。

可惜望陵歌舞處，松風四面暮愁人。

自古以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品三國、愛三國，反映了中國人就喜歡把這興衰看遍。這是五千年的中國文明獨有的深厚歷史意識，今人如此，唐人更是如此，正所謂「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