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獄挨整是有人要弄死她 孫維世:江青最壞(圖)
孫維世(中)入獄挨整是有人要弄死她,她死前對妹妹孫新世說過一句話:「江青最壞」。(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去年,我們走訪一個曾經參加過孫維世專案的「三種人」,他叫王××,他雖然不是孫專案的核心人物,還是在他的口述中得知一些孫專案的相關背景資料,而且提供的兩個點比較值得關注,或許也是開啟孫冤獄的一把鑰匙。
王××說:「孫那個案子不能提,一提就做惡夢,好幾年都緩不過來那個勁。孫在裡面不到半年就給弄死了,那是早就有人關照過,根本活不過整年去(指1968年)。開始審她,我還去了,可去一次就不去了,不是不讓我去,而是不敢去了,那不叫審,那就叫整,說得具體點就是侮辱人,用書面上的話說就是蹂躪。
我有一次還問頭頭說怎麼這麼整這女的,頭頭給我一份材料看,一看,這案子來頭太大,上面都點名了。那幾個專案的人整累了,回來喝水聊天時還說,那女的(指孫)性子真××的烈,還以為這是中南呢?孫死的那天我不值班,回來取東西時,聽說她死了,要我們立刻趕去,我就去了,正趕上往外抬人,死的太慘了,身上就蓋著一條白布單,臉上還有血。
後來,八十年代讓我們這些人交待時,我就把頭頭給看的那個材料也給交待了,有一句話我記得最清楚,這是江青說的,那時候江是什麼人啊,她說的話跟聖旨也差不多,我怎麼能記不得呢?材料上說孫從大慶回來還去見過毛主席,江就指這件事說孫是狐狸精,是美女蛇,還說是她是主席身邊的定時炸彈。後來,上級組織把交待的這段話給刪了,也沒解釋為什麼。」
這個回憶,第一,告訴我們,孫被押入監獄挨整是有人存心要致其於死地,而且王××用這個蹂躪想必大家也該清楚,狹義上蹂躪對於一個女囚來說意味著什麼;第二,江青漫罵孫的理由。第三,孫的慘死。
江青分別在1962年、1964年兩次拉攏過孫,她要孫幫助她整理話劇,孫沒答應不說,還對江傑作《杜鵑山》表示特殊的沉默。孫從大慶回來的時間應該是1964年以後,也就是說在江拉攏孫未果的情況下,在江看來又添新恨。
孫死狀很慘,《話劇皇帝-金山傳》中記載,孫死時遍體鱗傷、赤身裸體。王××回憶中也提及這一點,不過,順便多說兩句,漢語中的赤身裸體和一絲不掛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同義詞,網際網路上介紹孫的冤獄多數使用一絲不掛這個詞,我個人認為不夠嚴肅,有故意鬧噱頭的意思在內。據王××自己說,孫死時衣服穿的很少。不過,不管是一絲不掛還是赤身裸體抑或穿的很少,都直接反映了孫冤獄的黑暗所在。
是什麼原因導致讓江如此的仇視孫呢?是什麼原因是讓江暗示可以用一切非人類的手段處理孫呢?
對照一下王瑩、章泯的死就會有個側面的回應,王因為爭演賽金花一事開罪江,章因過去和江同居的歷史而急於被滅口,這兩個人的死亡是江直接插手過問的,也就是說在江親手弄死的對象中,真正屬於「路線分歧、政策分歧」的幾乎等於零,而最讓江恨恨不止的恰恰是私人之間矛盾乃至仇隙。所以,孫這個案子在很大程度上也應如是看。
但是,僅憑這個孫專案成員的口述就可以斷定孫案僅限於挾私報復嗎?目前,幾乎所有教科書包括金山的回憶文章似乎都在強調這個印象,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難道在挾私報復的煙幕下沒有掩蓋著另外一種更為逼真的傾向或者預謀嗎?
兩種版本的《金山傳》都在告訴一個情節,那就是當孫泱(孫的兄長)、金出事以後,孫維世、孫新世姐妹四處求人,力圖解救親人於危難之間,他們除向中央軍委寫信以外,就是給當時中央文革也就是江青寫信求救。這件事揭示什麼問題呢?它至少說明一個現象,那就是江對孫出事之前最後一次去見毛的定位不準確。
孫維世不是江青、葉群一流,本身沒有厚黑的本領,她在情急之中找到江足以說明她最後一次去見毛屬於正常範圍內的覲見,假如像江誣蔑的那樣,孫何能給江寫信?但是,目前披露孫最後一次去見毛的情節只有這位專案成員,江是不是真的瞭解孫去見毛的詳情,不得而知。
原中央警衛局鄔吉成在回憶錄中記載,江未得毛允准的前提下是不能隨意見毛的,而且還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其實不僅江,親屬包括邵華、毛岸青、李訥、李敏、張文秋等人都不能隨意覲見毛,即便是見毛,也需要事前被告知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當然,江不在此列,因為她一旦見毛,不該說的也常常要說。不過,只要是毛不準備讓江知道的,一般沒有人敢對外泄漏半個字。
在孫被捕之前,孫泱(原人民大學黨委副書記,曾任朱德秘書)已被整死。孫的死顯然不是矛頭對準孫的,因為打倒一個孫不需要這麼一個特大鋪墊,這點作為孫泱的首長朱德看的很清楚。朱曾經說過:「孫泱有什麼錯?他的錯無非兩點,第一是給我當過秘書,第二是說了真話。」
朱德在五十年代後期開始,受到逐漸有目的、有步驟的政治打壓不是沒有來由的,在廬山會議期間,朱一發言就被毛指責為隔靴搔癢,而後,毛還質問朱是不是在會上舉了半個手的問題。由廬山批彭引發的軍委擴大會議,朱更成了被炮轟的重點,林彪等人不斷給朱上綱,這裡不禁要問,如果沒人指使,林何能對朱如此開炮?林點名批評朱,還宣稱朱德「沒有當過一天總司令」,又把當年在江西的舊帳重新翻了出來,並以此作為朱反對毛的歷史證據。
10月,經毛批准,中央將朱的檢討印發黨內。
朱德生平最為討厭個人崇拜,對日益被掀起的個人崇拜狂潮嗤之以鼻,毛非常不滿,據李維漢回憶,1964年,毛批評朱說,此人一聽反個人崇拜就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孫泱的死應該說和打擊朱有著密切的關聯。
孫泱遇難前後,朱曾經請周恩來出面伸以援手,周苦笑道:「有些人我沒有保他,他的日子還好過一些,我保了他,他的日子更難過了。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周同樣的這句話還在武漢7・20事件中提及過,保健醫生張佐良做了忠實的回顧,不過,張這個回顧並不見於在國內出版的《周恩來的最後十年》一書,而是見載於在香港出版的《周恩來保健醫生回憶錄》。
孫泱何許人也?周能不知道?但是,以第三號人物的地位仍舊無法對孫泱的生死作出明確的表態,而在周的內心深處,當然比較朱要清楚,那些衝著孫來的人背後的黑手到底是誰?
江青在毛面前告周的狀說:「我們層層燒荒,他(周)卻處處滅火。」毛說:「他一貫如此。」
孫維世的材料送達江青處,江把有關的信件資料燒毀,卻保留了一張周接見孫他們大慶劇團的一張合影,江青拿著這張照片找到周說:「這下子罪證找到了。」周看後默默無語。
孫維世是1968年3月1日被捕,3月22日,周在公開場合下喊出「誓死捍衛中央文革」以及公開讚揚江的話,這應該不是偶然的吧?
文章的開頭中曾經這樣寫到過:江青和葉群說過:「現在趁亂的時候,你給我去抓了這個仇人,你有什麼仇人,我也替你去抓。」
有人突發奇想,要是把這段對話中的一位主人翁換成另外一個人呢?效果會是如何?
×××和江青說:「現在趁亂的時候,你給我去抓了這個仇人,你有什麼仇人,我也替你去抓。」
當然,這種話是否存在,首先還是要看歷史事實。
有一件事值得反覆琢磨,那就是在這場文化大革命中,歷次和毛作對的人都沒有逃脫劫難,而和江有過過節的人也經常橫遭不測。總之,得罪這對夫妻的人在文革中鮮有倖免者。
現在,看看江青拉攏孫幾段談話就可窺知內中的奧妙所在。
1963年,江對孫說:「你來和我合作,抓一下這個戲(杜鵑山),搞他個樣板來,怎麼樣?」江又說:「你來給我當參謀,抓話劇。」孫說:「總理已經批准我去大慶深入生活。」江說:「看來只有我孤軍奮戰了?」
1964年,江對孫說:「維世,你拍了那麼多戲,有沒有問題?這次該去我那裡了吧?」孫敷衍了事。
江青對話劇的印象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的「獨立王國」,其實只要稍通文革史的人都會知道這句著名的「獨立王國」論的原創作者是誰。江找孫談話,雖然僅限於話劇樣板戲,可來頭之大卻是孫沒有料到的。而江談話的宗旨也並非獨創,而是另有高人的指點。
孫維世沒有細想內中的緣由,在孫從大慶歸來後,按照孫專案的人員回憶,孫回京後去見了毛,談的話題雖然不得而知,但是,涉及文藝界的話題應該是題中應有之義。而除了文藝界呢?會不會有其他的政治任務呢?
然而,孫並沒有從這次談話中獲得新的轉機,倒是危機步步逼進,從這個結果看,此次談話大約也不夠理想。
夫妻二人兩次出面,孫都沒有理解或者說沒有執行,其令人悻惱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都知道江青抓樣板戲的背後絕不是揭示文藝界那麼簡單,而是帶有濃厚的政治預謀,即以海罷事件為例(海瑞罷官簡稱海罷),江事前找過李希凡,李不敢接,此後才選定姚文元。而海罷事件的幕後老闆何許人也,也是不難猜想的吧?那麼這次話劇界的打破缺口從孫這裡入手,後臺老闆何許人也也是一樣的吧?
孫拒絕了一個前臺指揮,又絕決了一個後臺老闆,這起政治事故比較五十年代的出訪事件遠要說明孫立場,這樣一個立場的人應該何去何從呢?似乎田家英的下場已經說明了問題。
在文革裡江青點名要整垮的電影演員中王瑩是一個比較突出的典型。不過,王在遭到非人待遇後身體處於半癱瘓狀態下,還在1973年11月被批准入院治療,只不過這種治療的效果幾乎等於零,所以,王最後沒有能夠自救,但是,仍舊在醫院住了一年多,所以,目前通行的說法是王含冤而死卻並非孫的慘死可等量齊觀的。
另外一個意外的插足孫事件的李立三也在文革中莫名其妙的「選擇」了「自殺」,李不過是在孫這件事上澄清了一個事實真相而已,卻因此遭到圍攻,李死後,法醫鑑定報告裡連死者的身高、體重都搞錯了,難怪李的親屬和生前好友始終質疑李是否死於自殺,按照陳昌浩的兒子陳祖濤的觀察,舉凡在文革中所謂自殺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屬於他殺,包括脅迫自殺。
王瑩、章泯都是江青必欲致其於死地的人,而遭受的折磨卻遠不是孫維世可比,孫入獄僅有半年的光景就給活活弄死,可見,如果江是僅僅是出於泄憤將孫弄死,理由卻也不夠充分,至少力度不夠。孫的死只有和政治上的最大黑幕聯繫到一起的時候,才是露出冰山一角。
孫至今離世已經差不多四十年,而死亡的全部真相仍舊沒有權威的披露,這起文革中最大的政治謀殺案之一的背後,所昭示的黑幕遠非今天我們能夠想像和理解的,其元凶可以說至今逍遙法外。
孫死前對妹妹孫新世說過一句話:「江青最壞」,我想孫想要說的可能遠不及此,而就是這句話在文革中也已經大逆不道,能讓一個文弱的女性在生命的盡頭說出這樣的話,同時其所能夠解讀出來的內容不是已經令人不寒而慄了嗎?
金山在《莫將血恨付秋風》一文中解釋:孫維世不去也不和江青講她同毛出國的事情——「王顧左右而言它」,「是因為事關黨和國家機密。」
歷史誠然不是京夫子的藝術演繹,卻也容不得親尊者諱飾。
其實,以當時中蘇的友盟、以江青的地位,按照曾志的回憶,江可以閱讀政治局委員規格的文件——以此前此後蘇聯六年四次以第一夫人的高規格接治江的慇勤,當時還會有什麼對於她非知不可,乃至小女子翻譯耿耿一生的「黨和國家機密」呢?
以康生的老謀深算,他投孫萬言以長談文藝,難道會僅僅因為這姐妹是藝術知音,或當過一陣能涉入「黨和國家高級機密」的翻譯?
孫維世是處處事事、公公私私都疏離避讓著江的,應該說康不會不知道。也許正因為他洞然那疏離更深處的一切,才不但依然「湊」近孫,而且「湊」得更熱絡,更親切、更藝術、更屈尊吧。
四十年翹盼解密,終於寧可相信:越是關鍵的專案材料,怕是越是毀得差不多了。與其說金山在解釋,不如說他在掩飾?同一問題穿越時空又遭遇「王顧左右而言它」:前是新婚的妻子本人,後是苟活的丈夫,都在諱偽證真——都在為極權及其體制或至尊至親者諱以避不測,都在欲蓋彌彰著女人們最微妙的過敏,都在流布與加劇著一種傳聞,一種疑惑,一種權勢峰巔上女人的妒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