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龜兔賽跑》中讀到了什麼?(圖)
你從《龜兔賽跑》中讀到了什麼?(Pixabay)
【看中國2019年4月18日訊】如果我有個孩子,我大概不會禁止他/她閱讀什麼書籍,也會非常謹慎地和他談一本書裡的道理,尤其是一股腦把自己的理解全都給灌進去。我就見過這樣的家長,孩子好容易看完一本《龜兔賽跑》,可憐的東西估計連支撐自己的腦袋都還很吃力,他的媽就正告他:這是一個爛故事,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為什麼一定要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去比?如果她是烏龜的話,她就會要求和兔子比游泳。
投胎真的是一件危險的活,搞不好就會遇見這樣的父母。他們覺得自己是在教育孩子,但給與孩子的既不是知識,也不是審美,而是自己狗屁不通的見地。既然是見地,自然就會有高下,於是我也寫了一篇《龜兔賽跑》給這位家長:
有一天,兔子找到烏龜說:「來,我們比賽跑步。」烏龜說:「不,要比就比游泳。」兔子說:「給你臉了是嗎?這裡我說了算,不比老子把你翻過來點把火烤了!」烏龜說:「那好,我選擇跑步。」兔子說:「說得好像你有得選一樣。」烏龜說:「每個人的長處不一樣,我雖然跑不贏你,但是,你也游不過我。」兔子說:「拉倒吧,你要能參加游泳比賽,來的就不是我,而是鯊魚了。」
然後我繼續寫道: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
1、大部分時候,你沒得選,但你還得參加;
2、公平說的是機會公平,而不是能力公平;
3、你自以為的長處,也許比別人最短的短板還要短;
4、基於以上幾點,你能博的機會就是對手犯錯;
5、對於個人而言,跑完全程意味著一切,不是為了贏,而是對自己有個交代。
6、也正因為那麼想,你才可能跑得完。
這樣的「寓言故事」我不給講給小朋友聽,因為它是寫給成人看的。它不包含任何知識的部分,也不包含任何審美的部分,純粹是和成人比拚見地。你認為一個人要選擇自己擅長的領域和別人競爭,那我就認為這是一句正確的屁話,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並沒有選擇,我們不得不在不利於自己的戰場上倉促開戰,在規則完全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下努力爭勝。很明顯,許多成人看完之後會站在我的一邊,認為我的見地更符合現實生活。
但是,這一切又和那個可憐的小傢伙有什麼關係?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遲早會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歷弄明白,要想盡辦法把對手引入自己擅長的領域內對抗。而且,一旦他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歷明白這一點,它就徹底變成他的本能。即便他沒有辦法用文字和語言精準地表達出來,但是他毫無疑問地已經掌握了其中的實質,並且主動地嘗試運用。如此,我們才可以說,他是真的懂了。
其中的區別在於他是睜開自己的眼睛看世界,還是直接從別人那裡批發來了一堆關於這個世界的結論。前者是學習,後者是考試。但是,我們這些年來都忙著考試,很少有時間去學習,不是麼?我們做過許多筆記,筆記裡寫過許多結論,然後我們去背誦。背誦原文,背誦結論,背誦答案,有些時候甚至要背誦如何證明一個定理,背誦一個前人的想法,哪怕其實我們根本還沒來得及理解。
所以在不知不覺之間,我們記住了許多答案,也就是那些所謂「正確」的東西。於是也就有了許多對立面,那些稱之為「錯誤」的東西。我們從而有了義務,去告訴別人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錯誤的。我們還有了責任,有了糾正別人錯誤的責任。尤其是對於父母而言,他們需要第一時間把正確的答案告訴孩子,或者想盡辦法糾正他們的錯誤答案,反覆告誡他們要去牢記。比如說:龜兔賽跑是一個爛故事,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為什麼一定要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去比?如果你是烏龜的話,你應該要求兔子和你比游泳。
如果有天事先沒有答案呢?如果有天你不能站在一邊給出答案呢?情況又會是怎樣的?有天我在網上看到了一段據稱是很神奇的視頻,裡面用一個不鏽鋼杯子把紙面上一團黑乎乎的墨跡變成清晰的黑白人像:
我看完之後評論了一句話:麥卡托投影。這不是正確答案,只是我突然腦海裡跳出來的一個概念。麥卡托投影源自地圖製作,地球是一個球狀物,但是地圖是一張紙。如何在一張紙上表現一個球體,如何在這張紙上表達球體表面各處的相對位置?荷蘭地圖學家麥卡托在16世紀發明瞭一種投影法:
用一個圓柱罩住地球,假設在地球球心有一點燈火,把地球表面投影到圓柱內壁。切開圓柱,就得到了一張地球的地圖。這種投影方式得到的地圖因為沒有角度變形,因此表達出來的相對位置和方向是正確的,所以經常用於航空和航海地圖。當然,我們也可以逆過來想像:如果把麥卡托地圖重新捲成一個圓柱體,中間放上一個空白的球體,再用無數指向球心的光投射在圓柱體上,那麼,地圖在球體上的投影就是地球的樣子。
再回過去看視頻,紙面上黑乎乎的那一團,其實就可以理解為圓柱表面的一張照片投影在紙面上,由於變形而看不出原狀。但是,把不鏽鋼杯子的圓柱表面靠近它,它在圓柱表面就能還原出照片的樣子。
關於麥卡托投影、高斯投影都是許多年前我在學校裡學到的知識,考試也考過,當時需要全部都背下來。但是,無論教科書還是老師都不會告訴我說,多年之後你可以用地圖投影法去理解一段網路視頻。同樣的,在我看到那段視頻的時候,身邊也沒有人提醒我應該如何「正確」地思考,得出可能的解答,建議我去翻翻當年的教科書,尤其是找到地圖投影的那一章。更重要的是,這次沒有有人閱卷打分,告訴我我的想法究竟對不對---是的,事後我再去想的時候,發覺麥卡托投影的解釋其實很笨拙,遠不如用凸面反射鏡成像原理直接簡單。
當然,我現在也可以選擇背誦答案。不過是遇見了個新問題,大不了再背一條新答案。但是,我更喜歡那種找尋答案的過程,那種把早先所學和眼前問題聯繫起來的直覺反應。如果我有自己的孩子,我會給他/她看那段
「神奇」的視頻,但不會談什麼麥卡托投影、高斯投影,也不會談什麼凹面反射鏡、凸面反射鏡。我只要他/她睜開眼看到這一幕就夠了,看到不鏽鋼表面的原圖和紙面上的變形就夠了,能理解它們之間彼此有直接聯繫就足夠了。
他/她會有足有的時間和經歷去找到解釋,在此之前,他/她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這一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退一步說,有個人提醒他/她睜開眼睛去看一眼,是第二重要的事情。有時候,把東西直接放在對方手心裏,並非是讓他真正擁有的方式。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