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青年被殺后竟慰勞殺人凶手(組圖)
國民政府「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的徵兵活動,道縣積極響應,楊競成報名從軍。(網絡圖片)
楊競成,原名楊厚吉,1920年生人,家庭成份富農。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楊競成出身於一個耕讀傳家的小康之家,父親是一位飽讀詩書的私塾先生。抗日戰爭爆發時,國民政府搞了個「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的徵兵活動,道縣是國民政府的模範縣,自然積極響應。楊競成報名從軍,參加了國民黨的青年軍,奔赴抗日前線,並根據自己的座右銘「有志者事竟成」,將原名「厚吉」改為「競成」。
1948年,當時在國民黨青年軍某部任上士班長的楊競成從臺灣投誠歸來,領了兩塊光洋,回了道縣。1950年道縣和平解放後,楊競成子承父業投身家鄉的教育事業,在馬江口完小當了一名人民教師。
1951年土改開始,被抽調到土改工作隊,到金雞洞村參加土改試點工作。接著光家嶺村的土改也跟著鋪開,楊家當時有水田二畝六分、旱地六畝,按照道縣的土改標準,最多只能劃一個中農,連上中農都有困難。身為土改工作隊員的楊競成帶頭提名將自己家劃了富農。當時看來似乎沒有多大損失,由於田少,浮財少,沒有被分掉什麼的東西(當時光家嶺貧農人家土改時按人頭每人可分二畝田,楊家按人頭平均還不到二畝田),殊不知卻埋下了無窮禍根,及到後來腸子悔青為時已晚。
1957年「反右」,他雖然沒有什麼「錯誤言論」,但被揭發出有「臺灣派遣回來潛伏的特務的嫌疑」,這個懷疑也有其道理,一個富農分子,已經跟蔣介石跑到臺灣去了,又跑回來幹什麼?1958年6月以「反革命罪」,開除教師隊伍,並判管教三年,戴上「歷史反革命分子」帽子,遣送原籍,交貧下中農監督勞動。
1962年,楊妻與他離婚,丟下四個兒女,自謀生路去了。要說這個楊競成還真有點本事,一個中年男人,光棍一條,帶著四個孩子,半路出家,回鄉務農,一無勞力二無手藝,居然還能把個家搞得清清徹徹、窩窩熱熱。干農活他不行,卻會搞副業,也不知是怎麼學會了養鵝養鴨,靠著養道州灰鵝和麻鴨,居然把一家人的吃飯問題解決了。尤其養的這種道州灰鵝,是道縣一項重要的出口產品,經濟效益相當不錯。蛇有蛇路,龜有龜路,楊競成靠養雞養鵝,不但沒有餓死,而且好像活得還不錯。
時間到了1967年8月,楊競成的大兒子楊慶雄快20歲了,成了一個壯勞力,楊競成感到可以鬆一口氣了。某天,楊慶雄出工時,一個在大隊當基幹民兵的堂兄對他說:「慶雄,曉不曉得,上頭開會又要殺地富了,你爸爸危險哦,要他想辦法快跑。」
收工回到家,楊慶雄把這個消息跟父親說了。這時候,殺地富的事在道縣已經講起了風,楊競成也有耳聞,但他畢竟見過些世面,又在土改工作隊搞過,考慮問題細緻些,說:「跑不得。我跑了,你怎麼辦?你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我跑脫了,賬都會算到你的頭上,殺不到我,會殺你。」
楊慶雄說:「那我們一起跑。」
「我們跑了,你弟妹怎麼辦?他們還小,走不脫。」
「那怎麼辦呢?」
「這樣吧,我先做出個出門不在家的樣子,躲到後面山上去。你在家裡發現情況不對,也趕快躲出來,到你外祖父的墳山上跟我會面。共產黨的搞法我清楚,先要發動群眾,一個猛虎洗臉,凶得很。過一陣子,就要納入正軌,會要好些。最後還要落實政策,區別對待的。我這麼多年來,一直老老實實接受改造,隊上的人都看到的,只要躲得過第一關,不會有大問題的。」
「那,我也跟你一起躲出去。」
兩父子當天就挾了床被子,躲了出去。在外祖父的墳山上躲了兩天,看著沒什麼動靜,想著家裡還有三個孩子,放心不下,就趁著天黑偷偷溜回家來看。當天晚上一個叫楊娥吉的基幹民兵,在小井壩邊的油榨房開會回來,從塘基上過身,發現楊競成父子在自留地裡鋤辣椒草,便悄悄跟蹤,看著他們鋤完草,回了屋,上去把房門從外面扣住,打起飛腳,跑到支書家報告了。
大隊馬上派民兵站崗看守。楊競成成了瓮中之鱉。
楊慶雄年輕氣盛,看到這種情況,拿把豬菜刀想要衝出去。楊競成死死地拉住他,把刀奪下:「你想死啊,一家人都會殺光的!」
「那怎麼辦?就這樣等死?」
楊競成雖然也是又急又怕,但看來還沒有亂方寸,他說:「當然不能等死,但也不能蠻幹。先不著急,慢慢看情況想辦法。」
這時,正好快到七月半過鬼節,生產隊殺了一隻豬分肉,楊家也有一份。每次生產隊殺豬分肉總會有一點肉剩,經濟好的人家可以出錢買一點。楊競成打發兒子楊慶雄揣了一塊錢去領肉,吩咐他再多買1斤回來。楊慶雄到隊上分了兩斤肉,提出再買一斤。負責殺豬分肉的楊鳳吉回答得冰梆硬:「不賣!」楊慶雄說:「這不是有多嗎,多賣一斤有什麼要緊?」楊鳳吉說:「少囉嗦,不賣就是不賣,有多也不賣給你。」在一旁的治保主任楊才吉說:「鳳吉,就多賣一斤給他吧!」實際上,楊才吉也是心存一片厚道,想起反正是要殺的人,讓他多吃斤吧肉也不為過,皇帝老子殺人,也給一碗斷頭飯咧。
自以為得計的楊競成卻會錯了意,看著兒子多提了一斤肉回來,高興得很,對兒子說:「看樣子一時半會還不會殺我們。」當晚把肉煮了,一家人人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
第二天,農曆七月十五,大隊特意地調長興洞(村)和洪家壘(村)的基幹民兵前來支援,抓楊競成。因為楊競成當過兵,性子又比較剛烈,怕他拚命,大隊在行動前專門研究了一個智取楊競成的計畫:先不說要殺,只說送到區裡去勞改,然後在路上拉到土寨嶺那邊的廢礦井邊幹掉。
楊家父子看到民兵前來抓人,曉得大難臨頭。楊競成爬上屋頂躲起來。楊慶雄慌不擇路,爬上屋頂,沿著水漏,翻到了隔壁二祖父家的豬欄裡,一頭鑽進欄裡墊的稻草堆。豬欄裡關了頭百多斤的壯豬,被人驚嚇,拚命地往欄外面拱。民兵看見了,就用梭標往草堆裡戳,一邊戳一邊喊:「投降吧!看見你了!」一梭標捅在楊慶雄的額頭上,血湧了出來,熱呼呼一片,糊住了眼睛。楊慶雄無師自通地高舉雙手作投降狀站了起來。沒想到這個動作竟救了他一命。
一個叫楊龍吉的民兵打了他一棍子說:「拉出去,一起搞掉算了。」幸得一個在大隊貧協負責的叔公說:「不著急,敵人已經投降了,先關起來,什麼時候調皮什麼時候搞掉。」
這時候,殺豬的楊鳳吉搬了一架樓梯,從牛欄門爬到房頂上,看到楊競成躲在房頂的過水斗裡,就說:「楊競成,躲不脫了,下來吧。區裡來命令要送你到區裡去勞改。」
楊競成聽到這個話,以為真的是送區裡去勞改,就乖乖地跟著楊鳳吉從房頂上爬下來。腳剛落地就聽得一聲喊:「捆起來,送到區裡去。」幾個民兵一擁而上,把他捆得像個五月端陽節的棕子。一個民兵用切馬草刀的側面抽了楊競成一嘴巴:「還跑不跑?還跑不跑?」只一下楊競成的臉就腫成了個紫茄子。打得楊競成拚命求饒。
接著幾個人拉起楊競成就走。因為天氣熱,剛從田裡收工回來,楊競成只穿了一件汗衫,一條內短褲,就說:「求你們,讓我兒子給我弄條褲子來,讓我穿起。」這個要求被允許了,楊慶雄的大妹妹趕緊找來一條褲子,給父親穿起。楊慶雄看著父親被民兵押出了村子,他沒有想到這是父子間最後的訣別,而是想送到區裡去勞改還好些,至少沒有生命危險了。
走出村子大約半里多路,一個三叉路口,民兵拖起楊競成往土寨嶺那邊去。楊競成一看不是去區裡的路,死活不肯走,但此時已經由不得他,幾個民兵連拖帶推,把他拖到一口從前地質隊探礦留下的廢探礦井邊。這種礦井,井口大約兩米見方,深10米以上,從前生產隊有牛掉進去就死在裡頭了。
楊布兆代表大隊「貧下中農最高人民法院」宣判楊競成的死刑。據當事人回憶,判決詞大約如下:「查反動富農、特務分子楊競成血債纍纍,罪惡滔天……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我代表光家嶺大隊貧下中農最高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立即執行。院長:楊布兆,監斬:楊亮吉。」
楊競成站在礦井口,拚命分辨:「我不是特務,我的歷史問題已經向組織作了交代,組織上也沒有把我定為特務。」
楊布兆說:「少囉嗦,你不是特務,誰是特務?跪下!」
楊競成不肯跪:「我沒犯法,為什麼要跪?」
掄起一根壓棉機的鋼軸,當頭一下,兩個民兵把楊競成拖起來,跪在地上,殺了一馬刀,丟進廢礦井裡。(網絡圖片)
楊布兆看到他如此頑固非常生氣,掄起一根壓棉機的鋼軸,當頭一下。血從楊競成的頭上噴射出來,濺了楊布兆一身,接著身子一軟,癱在地上。楊布兆叫兩個民兵把楊競成拖起來,跪在地上,殺了一馬刀,丟進廢礦井裡。
殺人後,又返回楊家將鵝、鴨、牲豬,以及其他「浮財」統統繳獲歸公,慰勞殺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