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價面前,所有信誓旦旦都是記響亮的耳光(圖)


北京(圖片來源:公共領域)

【看中國2017年5月8日訊】在北京的房價面前,所有的信誓旦旦都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一直以為回龍觀裡真的有一座「回龍觀」。

2003年,老師拿回龍觀舉了個例子,向我們證明網際網路的力量。

他說,雖然這個社區在遙遠的昌平;雖然除了房子還沒有什麼其他的配套;雖然社區都是經濟適用房……

但是,這個社區建立了一個網路論壇,在上面,大家親切地彼此稱呼「觀裡人」;然後組織了很多的活動,調動了20萬人的力量……

雖然,我沒有理解他句式裡的「雖然」和後面的「但是」有什麼轉折的意思,但是,我隱約覺得回龍觀是個挺厲害的地方。

正好當時13號線剛開通不久,有一站就叫「回龍觀」。我想去這個神奇的地方看看。

我在傍晚上了輕軌,到回龍觀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了車,我失去了方向,突然想起一句詩,「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沒有路燈,沒有任何能作為標誌物的高樓,沒有廣告牌,沒有路標,連輛問我去哪兒的三蹦子都沒有……我下車出站只往前走了不到50米,就趕緊折回去,我怕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城鐵也會突然消失,最後我被封印在此——神奇的回龍觀。

回城的路上,我透過車窗看見了一塊廣告牌。上面寫著某精品樓盤,均價2600。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白給我套房,都不住。」我在城鐵上咬牙切齒。

我忘了一件事。

在北京的房價面前,所有的信誓旦旦都好像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跨越時空最後抽在自己的臉上。

2011年,我收拾東西,準備搬進回龍觀。我花了一百多萬買了個小兩居,均價算下來26000,正好是8年前我吹牛時候的十倍。

8年前,有個地產商和一個經濟學家打架,一個說房價要暴漲,一個說要暴跌。8年後,全消停了,說房子有「泡沫」的都跑去湊首付了。

8年間,我和房子基本保持著和追求姑娘一樣的關係:我看上的買不起,能買得起的我看不上。等漲完一輪價之後,我覺得能看得上了,人家又看不上我了。

8年間,從二環邊的房子看到三環,到四環,到五環,最後看到回龍觀的時候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果不在這裡買套房子,我很快就該去內蒙古看房了。

想明白這個問題,兩個小時後我就選了個房子交了定金。我像所有敗家子一樣,讓父母把所有的積蓄拿出來給我,又找到能借到錢的人借了一輪,勉強湊齊了首付。

我和老婆說,「因為這個地方離你上班近,所以我們選擇這裡。我等了這麼久沒有買房,就是為了遇見你,選一個對你最合適的地方定居……」

我老婆明顯被我感動了,我很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裡閃爍著兩個字——放屁。

回龍觀就是北京的西伯利亞。

據說有60萬人在回龍觀,60萬人就是60萬個故事,這些故事都有一個共同的方向,都是被房價碾壓而流放至此。

我們開始努力地發現生活裡點滴的美好,並儘自己所能將它放大。

「樓下開了個超市,裡面東西特別全。」「旁邊進駐了電影院,5分鐘就到。」「烤串一條街上吃飯特便宜……」

謊言說了一千遍都能變成事實,我們開始對回龍觀產生好感並認同她。龍年,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我已經忘記了8年前的事,並且開始相信,回龍觀就是命中注定的歸宿。

「這是我們最明智的決定,買了這個房子,我們以後再不用為房子再操心了。」

我忘了一件事。

在北京的房價面前,所有的信誓旦旦都好像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跨越時空最後抽在自己的臉上。

又過三年,孩子上了幼兒園。孩兒他媽突然發現北京她所聽說過的學校沒有一所在回龍觀所在的昌平區,小區裡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個一個都搬離回龍觀,去靠近學區的地方落戶。

孩兒他媽開始看學區房。對於一個看學區房的女人來說,學區只有「東西海」(東城、西城、海淀),學校只有「渣小」和「牛小」,她們每天努力研究,就是為了能早一天「上岸」。

北京有那麼多好學校,每一所學校就是一個故事,這些好學校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旁邊的房子賊貴。

擺在我們面前的有三種計畫:

A計畫:賣掉回龍觀的房子,去西城;

B計畫:不賣房子,湊首付,去海淀;

C計畫:不買。

C計畫是最後一個提出,第一個被否定的。

A計畫的優點是,在看學區房的女人眼裡,西城就是學區的耶路撒冷,是聖地一樣的存在。而缺陷同樣明顯,如果去西城,我們可能面臨5口人擠在40平米小屋裡的尷尬。

B計畫相對均衡,問題就是,這樣算二套房,需要支付5成首付。

在我們思考的時間裏,西城某盤的房價又悄無聲息地從原來的10萬/平漲到了13萬/平,所以,A計畫自動失敗,B計畫啟動。

我們沒有那麼多錢,只能看總價較低的小戶型。對我來說,B計畫最難的一點是,要克服不斷上漲的房價與不斷突破底線的房屋設計之間的距離。

回想那段時間,我始終認為,我看過的那些房子都不是人類設計的。

我看過在我預算範圍內的所有房子,都不是方正的,有的是陽臺是個斜角,有的是屋子有個斜角,有的是閣樓房頂是斜的,有的甚至整棟樓和旁邊的樓是一個斜角……

我看過一個房子,一樓,廁所被設計在了陽台上,蹲在馬桶上,能看到街對面小賣部櫃台上的價簽。

我看過一個房子,想要進臥室要先進廚房,然後從灶臺邊進臥室。

我看過一個房子,在房子裡設計了一階階梯,只有10厘米高,但一點都不影響我一腳踏空從陽臺摔出去。

房子越看越心虛,越看越心疼。心虛的是,每次都以為上一個設計是最奇葩的,沒想到後面還有「精品奇葩」「極品奇葩」。心疼的是,價格,一直在以10萬為單位漲漲漲。

歷時一個月,最後,終於幾乎是閉著眼睛選定了一套房子,40平,360萬,學區一般。中介說,這套房子去年的價格在260萬左右。

簽約的時候,孩兒他媽跟我說,咱也算是對得起孩子了。

我說,孩子又沒說讓你買學區房,咱們只能算是對得起自己。我只想知道,這學區房算不算最後一站,後面還有沒有大招?

孩兒他媽說,學籍定了就沒事了。

我說,那就簽。反正操心受罪就這麼一回了。

我忘了一件事。

在北京的房價面前,所有的信誓旦旦都好像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跨越時空最後抽在自己的臉上。

在簽約後的第三天。北京「317」新政,二套房首付從5成到了6成,這就意味著我要多支付36萬的現金。

去哪兒找這36萬呢?完全沒有頭緒。

關於學區房,我回家問了問我兒子。

我問他,如果買不起學區房,不能讓他上好一點的小學,怎麼辦?

他說,沒事的,我的幼兒園是世界上最好的幼兒園。我就一直上幼兒園,一天一天的,一直上……

我問他,如果想買房,還有一個辦法,是爸爸媽媽離婚,當然是假的。

他問我,離婚什麼意思?

我勉強解釋了幾句,他的眼睛突然就濕了,癟著嘴,說了十幾個「不,不,不……」,馬上就要哭了出來。

好孩子,我和媽媽不離婚,假的也不離。

簽完合同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不再年輕了。

北京也在變得衰老,我想不出剛剛畢業的年輕人們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這樣的房價。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被推向北京外圈,與北京若即若離地相處著。

而資源都在城牆裡,就像我一樣,被房價拋出城外,又被學區拽進城裡。一出,一進,尋求的是資源的相對均衡,花掉的是幾代人的積蓄。

我想,在幾年後,我會把這房子轉手賣給別人。他可能也有一個四歲的孩子,等著落戶後再過兩年,去這個不好不壞的小學讀書。不知道他會不會也看慣了奇葩的戶型,早已寵辱不驚;不知道他會不會也有好朋友能借他點兒錢交首付;不知道他會不會為了房子跟老婆離婚,假的。

不知道那時候房價會成什麼樣?如果比現在多出好多,就意味著我可能到那時會有一大筆錢。如果比現在降了一些,那至少也說明瞭一件事,學區房不那麼值錢了,教育資源多多少少均衡了一點點。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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