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乾隆碑刻有玄機(上)(圖)
乾隆皇帝留下了大量的關於佛教、喇嘛教的碑刻、詩碑、詩匾等,許多流傳至今。(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清高宗愛新覺羅.弘歷(1711-1799年),是雍正皇帝的第四個兒子,是清朝第六位皇帝,定都北京後的第四位皇帝。年號乾隆,寓意「天道昌隆」。25歲登基,在位60年,退位後當了三年太上皇,實際掌握最高權力長達63年,是中國歷史上在位時間第二長、年壽最高的皇帝。
乾隆皇帝文治武功兼修,乾隆年間,當時文化、經濟、手工業都是極盛時代,對於發展清朝康乾盛世局面作出了重要貢獻,確為一代有為之君。廟號清高宗,謚號法天隆運至誠先覺體元立極敷文奮武欽明孝慈神聖純皇帝。葬於清東陵之裕陵。
乾隆皇帝在位期間,清王朝處於極盛時代。乾隆皇帝一生酷愛寫詩,所作詩篇超過三萬首(也有統計說至少四萬三千首(含辭臣之作)),作文千餘篇,古今中外,詩作數量之多,令人驚嘆!乾隆皇帝還留下了大量的關於佛教、喇嘛教的碑刻、碑文、碑記、詩碑、詩匾等,許多流傳至今。
乾隆同康熙、雍正一樣傾仰五臺山,尊奉文殊菩薩,禮遇藏傳佛教僧徒。他曾六度朝拜五臺山,制碑題額,賜詩賞物,修葺佛寺,興建行宮,舉行法會。之後,五臺山佛教臻於全盛。乾隆朝臺過程中,沿途所建行宮達21處之多,今就五臺山就有3座。(錄自《略論清代前期的五臺山藏傳佛教》)
乾隆學識淵博,漢藏滿蒙四種文字兼通,在朝臺時多次賜詩題額,制碑泐石,御書辰翰。其中僅乾隆十四年春,就有御製五臺碑文8篇,御題五臺寺廟聯額51塊。現在保存完整的御製碑還有菩薩頂的兩座漢白玉四棱碑和殊像寺、黛螺頂御製碑、塔院寺大藏經閣《寶塔院作》壬子季春御匾、《鎮海寺作四首》壬子季春御匾、殊像寺己巳「大圓鏡智」御匾和廣宗寺的一副楹聯等等。這些御製詩文和匾額都是他禮謁五臺山的「紀實」。從這裡,足見乾隆帝對五臺山之景仰與重視。(錄自《略論清代前期的五臺山藏傳佛教》)
乾隆四十年(1775年),乾隆撰寫了碑文《殊像寺落成瞻禮即事成什(有序)》,直接點明「五臺山,為文殊師利道場,梵語謂之曼殊師利」,並留有御筆詩文碑刻。
殊像寺落成瞻禮即事成什(有序)
五臺山,為文殊師利道場,梵語謂之曼殊師利。山麓有寺曰「殊像」,傳是文殊示現處。妙相端嚴,瞻仰生敬。
辛巳春,奉聖母,幸五臺祝釐,瓣香頂禮,默識其像以歸。即歸,摹勒諸石。遂乃構香山,有碑模而像設之,顏曰:「寶相」。茲於山莊普陀宗乘廟西,營構蘭若,莊校金容,一如香山之制;而堂殿樓閣,略仿臺山,亦名以「殊像」,從其朔也。夫佛法無分,別見清涼。五峰,固文殊初地,香山塞山,非彼非此,矧以竺干視之,固同為震旦中菩薩示現之境乎?是則闡宗風,延曼壽,功德利益,又
皆一合相之,推廣平等者也。
工始於乾隆甲午夏,逾年落成。以詩代頌,並志緣起如右:
殊像全規臺廟模,撰辰慶落禮曼殊。
金經蒙古猶常有,寶帙皇朝可獨無?
譯以國書宣白業,習之修士翊浮圖。
雖然名實期相稱,師利應嗤謂是乎?
(源自《清代喇嘛教碑刻錄》)
此碑文為乾隆四十年(1775年)清高宗弘歷撰,原碑藏承德殊像寺,此據《熱河志》移錄。殊像寺建於乾隆三十九年-四十年(1774-1775年),仿山西五臺山同名寺廟而建的漢式寺廟,但由滿族喇嘛主持。據《理藩院則例》卷五十八:「熱河殊像寺專習清字經文,設喇嘛五十缺,由(北京)妙應寺清字經喇嘛內揀選。德木齊、格斯貴各二缺,教習喇嘛五缺,專令教授清字經卷」。乾隆時期,曾在此廟內翻譯了三部滿文大藏經。(《清代喇嘛教碑刻錄》)
根據專家的解讀:
「曼殊師利」梵帙讀作平聲,其音近「滿殊」,故西域達賴喇嘛等進丹書,借稱「曼殊師利」大皇帝。今俗訛「滿殊」為「滿洲」,非也。
「金經蒙古猶常有,寶帙皇朝可獨無?」佛經本出厄訥特訶克,是為梵帙,一譯而為唐古特之番,再譯而為震旦之漢。其蒙古經,則康熙乾隆年間陸續譯成者。乾隆認為,以清朝全盛之時,不可無國書之佛經,因而命開館譯定。
「譯以國書宣白業,習之修士翊浮圖。」是寺喇嘛皆令清字經,即闡曼殊師利之義。
(以上解讀錄自《清代喇嘛教碑刻錄》)
乾隆皇帝為滿人建立了專用寺院,還組織編譯了本民族語言的大藏經。先是於乾隆二十二年(1757)出版了《蕃藏目錄》,查考藏譯全部的佛典;兩年後又敕令編纂了一套滿蒙漢蕃四譯對照的《大藏全咒》,以供滿族寺院誦經所用;乾隆三十七年(1772),以「清文較漢文句意明暢,以譯佛教咒偈,較可得其三昧」為由,設清字經館於西華門內,自乾隆三十八年(1773)起,著手進行《國語譯大藏經》的工作,譯事持續了十八年之久,共譯出一百零八函,計六百九十九部,二千四百六十六卷。乾隆親撰《清文翻譯全藏經序》,以滿、蒙、漢、藏四體文字刊於卷首,並以朱色印刷,精緻地處理全經的貝葉、夾裝、寫刻、刷印和裝幀。(錄自《「滿洲」與「文殊」的淵源及西藏政教思想中的領袖與佛菩薩》,以下簡稱《「滿洲」與「文殊」的淵源》)
乾隆三十九年(1774)始,在熱河建成的殊像寺中,寺僧誦習佛經即全部使用滿語。計乾隆總共在北京內外建立滿洲寺院十二座,地點則散佈於香山、圓明園、清漪園、清東陵和清西陵等處。(錄自《「滿洲」與「文殊」的淵源》)
乾隆皇帝還曾留下《殊像寺》詩匾,據專家考證,應為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撰寫。
《殊像寺》詩匾
殊像亦非殊,堂堂如是乎?
雙峰恆並峙,半里弗多纖。
法爾現童子,巍然具丈夫。
丹書過情頌,笑豈是真吾。
乾隆丙申仲秋之月下澣御筆
(源自《清代喇嘛教碑刻錄》)
此詩匾為清高宗弘歷撰,現存承德市殊像寺。原題有「乾隆丙申仲秋之月下澣御筆」字樣。丙申系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匾當為是年制。原匾有裂痕,字跡有缺,此據《畿輔通志》補正。(《清代喇嘛教碑刻錄》)
根據專家現有的解讀:
「殊像亦非殊,堂堂如是乎」形容文殊的像貌堂堂正正,異常廣大,法體有如山河大地。殊像寺與普陀宗乘之廟各據一峰,並峙兩山,相去半里,因此有「雙峰恆並峙,半里弗多纖」。
「法爾現童子,巍然具丈夫」,指文殊菩薩以化身到凡世間行菩薩道時,卻往往現各種變化身,有時是個孩童,也有時是個男子,沒有定數。即文殊菩薩雖然有時現童子身(頭頂五髻,作童子形),有時巍然高大似巨丈夫。
「丹書過情頌」,指喇嘛進丹書稱頌清皇帝為「曼殊師利大皇帝」,即西域每於新歲獻丹書,稱「曼殊師利大皇帝」云云,蓋以「曼殊」音近「滿珠」也。「丹書過情頌,笑豈是真吾」,西藏的丹書中稱呼我為文殊菩薩,皆是西藏的奏書情意過重了,我聞名笑著想,文殊是真我嗎?
(以上解讀根據:《清代喇嘛教碑刻錄》;《「滿洲」與「文殊」的淵源》;《巨殿巨塑—殊像寺》;《換個角度看雍正》)
「文殊大皇帝」、「曼殊師利大皇帝」的名號成為西藏來書稱呼清朝皇帝的慣例。《一史館藏蒙文老檔》記載,五世達賴在獲得清延封號後,在(藏歷)順治十年(1653)三月向順治帝投了一份「請安奏書」,在抬頭部分達賴寫道:達賴喇嘛致金光四射、銀光普照、旋干轉坤、人世之天、至上文殊大皇帝明鑒。(《「滿洲」與「文殊」的淵源》)
「文殊菩薩皇帝」,在順治、康熙、雍正、乾隆,乃至光緒等朝西藏來書多如此稱呼清帝。到了乾隆時,留下數幅乾隆扮作文殊的唐卡畫像,現存至今。(《清宮藏傳佛教文物》;《「滿洲」與「文殊」的淵源》)
《欽定滿洲源流考》中有如下考證:按滿洲本部族名……以國書考之,滿洲本作「滿珠」,二字皆平讀。我朝光啟東土,每歲西藏獻丹書,皆稱「曼殊師利大皇帝」,翻譯名義曰「曼珠」,華言妙吉祥也。又作「曼殊師利」。《大教王經》云「釋迦牟尼師毗盧遮那如來。而大聖曼殊師利為毗盧遮那本師。」殊、珠音同,師、室一音也。當時鴻號肇稱,實本諸此。今漢字作滿洲,蓋因洲字義近地名,假借用之,遂相沿耳。實則部族而非地名,固章章可考也。(《「滿洲」與「文殊」的淵源》)
「滿洲」與「文殊」的考證令人震驚!西藏以「文殊菩薩」的尊號稱呼清朝皇帝,這一事實也讓人驚異!
乾隆在《殊像寺》詩匾中並未直接承認自己就是文殊的化身,甚至謙虛婉轉的表示「笑豈是真吾」。
然而在蒙藏文的文獻中,乾隆卻多次大大方方地將西藏的尊號具體化,以文字或圖像的方式表達他正是文殊的化身。(錄自《「滿洲」與「文殊」的淵源》)
雍正帝登基前的親王府邸,於乾隆九年改建成北京最大的藏傳佛教寺廟「雍和宮」,到民初仍存放了一幅由清宮造像辦事處之如意館所畫的「曼陀羅」佛像大挂圖,名為「清高宗坐禪圖」。並且在清高宗像的蓮座下邊,有幾行藏文是頌揚清高宗功德的像讚。
在用藏文寫成的像讚中,經翻譯後的漢文是這樣呈現的:
睿哲文殊聖,應化為人主。
廣大難思議,善哉大法王。
安住金剛寨,堅固不退轉。
隨意大自在,殊勝世間尊。
(《雍和宮志略》)
專家是這樣解讀的:
「讀者一定會感到奇怪,明明是‘乾隆坐禪圖’,為什麼讚語一開頭卻寫下睿哲‘文殊’聖呢?而且讚中的‘菩薩’和‘人主’之間有應化的關係,這位‘文殊聖’又是‘世間尊’,擺明著乾隆就是文殊菩薩的化身。讚詩就算不是乾隆自己所題,但至少也是出於清宮之作,獲得他本人的首肯,才會明白置於雍和宮中。」(錄自《「滿洲」與「文殊」的淵源》)
「清高宗坐禪圖」,在畫像中乾隆戴著黃色的桃形帽,身穿黃色法衣,披上紅色的哈達,做西藏喇嘛的打扮高坐於蓮花臺座上,在臺座的左右和上下有成千成百的天竺菩薩和西藏喇嘛裝束的人圍繞著他,有在雲裡的,有坐著蓮臺的,有站立在地上的,也有跪著的。在清時,據一般太監們的傳說,這張畫圖中所畫圍繞於清高宗四周的人,除了少數是依傳統佛像的描繪方式外(其中幾個是照著寺廟中的菩薩,金剛……等佛像的面貌摹畫的),其餘大多數,全是當時蒙藏各呼圖克圖,和札薩克達喇嘛以上諸人的真面貌。(《雍和宮志略》)
在西藏首府拉薩的布達拉宮,發現在「當今皇帝萬歲萬萬歲」的滿、蒙、漢、藏四體文字牌位背後,有一幅乾隆帝著佛裝的唐卡像赫然在佛殿上,其手式及持物等與文殊菩薩繪像完全雷同。(《活佛轉世》;《「滿洲」與「文殊」的淵源》)
除了文殊菩薩,乾隆在宮廷畫師的墨彩下,喜歡表現出多重特異的身份,還有道士、隱者、維摩詰居士、沙場健騎者等諸多形象。(《Excursions in Reading History》)
雍正晚年曾在宮廷召開「當今法會」,集皇族大臣齊來參禪,乾隆在當時亦有參加,並被雍正評價頗高。乾隆即位後,以從前的這段經歷為榮耀。(《清高宗實錄》)
雍正在位的最後三年曾經重新整理自僧肇以下十數名僧侶的著作及門人記述,編成《御選語錄》,其中最後一卷即《當今法會》,內有乾隆帝所作的禪詩,署名為「皇四子和碩寶親王長春居士」(雍正第四子弘歷,在登基繼位為乾隆皇帝之前的三年間,自雍正十一年至十三年(1733-1735)被封為「和碩寶親王」,並賜號「長春居士」)。
筆者摘錄數則乾隆帝當時所作的禪詩如下:
《示超鼎》:「我皇父以現在佛。發如來藏。萬幾餘暇。時一隨喜。偶揭片語。如灌醍醐。所以提持禪衲。整飭宗門。諄諄懇懇。直引曲喻。期望各有成就者。原為如來教外之旨。實能普利十方。弘濟萬品。會者自得。一如本分。當下即是。不假外求。而於修齊治平。兵農禮樂。政刑德教。及飲食起居。出入作息。一切有為法。原無干礙。故欲護此一燈。永毋消殞。」(摘錄數句,非全文)
《覺海論》:「古人云。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斯心意識。又曰。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佛生之分。在覺與不覺之別。然覺者與未覺者。同住覺海之中。如或以覺為覺。則是心意識之覺。所為損法財。滅功德者也。即不以覺為覺。仍是幻化空身中之無明實性。非真覺也。必得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並此無明佛性。幻化法身之名。亦不可得。夫然後入微塵而不泄。徧大千而不溢。以缶取之盈缶。以瓮取之盈瓮。以陂取之盈陂。以澤取之盈澤。以江取之盈江。以河取之盈河。以海取之盈海。以天地取之盈天地。澄澄湛湛。寂寂惺惺。雖覺而不覺。不覺而常覺。是乃所為覺海歟。」(摘錄數句,非全文)
《水月說》:「天上之月一耳。水印之而萬焉。一月普現一切水。其本自同。一切水月一月攝。其歸不二。設使祗明得真體之一。而未明幻體之亦一。則古人水月之妙喻。猶為未究也。有如泛航溪中。溪中此月也。由溪以之湖。湖中即此溪月也。由湖以之長江黃河。長江黃河中即此湖月也。由長江黃河以之海。海中即此長江黃河月也。由一小海以之乎四大海。四大海之月。即此一小海之月。而亦即此發航時。小溪中之月也。祗有一月。求兩月不可得。忽於其間。堤岸隔之。一溪之水。分為二溪。則一月亦分為兩月矣。由是而之焉。」(摘錄數句,非全文)
(以上禪詩錄自雍正皇帝《御選語錄》之《當今法會》)
從這些乾隆皇帝的禪詩中,可以看出乾隆皇帝勤於佛法修行,對佛法已有非常深刻的體悟。
我們不妨再重溫一遍「清高宗坐禪圖」中的像讚:
睿哲文殊聖,應化為人主。
廣大難思議,善哉大法王。
安住金剛寨,堅固不退轉。
隨意大自在,殊勝世間尊。
(《雍和宮志略》)
清代的乾隆皇帝難道真的是天上的菩薩下凡人間「化為人主」嗎?他在人間也勤修佛法呀。「安住金剛寨,堅固不退轉。隨意大自在,殊勝世間尊。」那麼,菩薩為了什麼要來到人間呢?歷史的真相到底是怎樣呢?
古卷丹書藏玄機,後人難解其中味。歷史紛紜有謎團,眾多疑問待破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