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7年1月22日訊】小時候,我從來沒有照過相,那時,照相絕對是個奢侈的行為!
1979年,我隨父親在集鎮小學上學,鄰家侯月凡老師的兒子劉志強從部隊寄了幾張照片,很多人都圍過去看:第一張是一排身穿棉衣,腰間扎武裝帶,頭戴厚棉帽子的戰士,在冰天雪地上站得整整齊齊,顯得十分威武。第二張是志強哥趴在地上,閉上一隻眼,另一隻眼瞄準射擊的畫面,簡直帥呆了。——我第一次對照相產生一種嚮往之感,什麼時候,我也能照一張呢?
並且,從我生下來,連一張照片也沒有,即便是生日,母親能記得的話,能另外專門給我煮一個雞蛋已經謝天謝地了,哪裡敢奢望帶我到集上照相館,花上幾毛錢給照一張?
要知道,小人書也好,書本也罷,上面多是手繪的插圖,倒是報紙上刊登的照片比較多,但顆粒比較粗,解析度太低,模糊得很,真正清晰的照片只有毛選的扉頁上,有「他老人家」的照片,可惜除此以外,幾乎見不到別人的什麼照片,更遑談自己的了?可老看那一個人的照片,是不是太無趣了?
隨後,我就特別喜歡在別人家裡往牆上瞅,但往往別人家牆上張貼的是一些宣傳畫之類,照片只在家裡有軍人的才可以看得到。
80年秋,志強哥從部隊回來探親的幾天裡,不僅給我們講了好多部隊的趣聞,臨行前還送給我一本《雷鋒的故事》書,我高興極了,卻又不得不傷心地與他道別。
除了課本,我幾乎從來沒有見到過課外書,於是,懷著莫名的興奮心情,一目十行,三天就給看完了。
看完之後,我意猶未盡,愛思考的我,產生了很多問號:如雷鋒叔叔好有錢,竟然給災區捐幾次一百元的;還有他倒車的技術太差了,竟然把自己給砸死了,平時怎麼不好好練習……
但總起來說,我對他的評價只有一個感覺:他生來,是為別人而活著的!
最令我感興趣的,是書上好多的雷鋒叔叔做好事的插圖,非常清晰,特別是他持槍站在松樹前的照片,魁偉高大,英姿盡顯,攙撫老大娘回家的,卻又那麼和藹可親;還有那個一邊看書一邊修理工具的,非常帥氣,令年少的我崇拜不已,當然,那打手電筒筒看書的照片,又令年少的我迷惘困惑……
雷鋒叔叔的照片好多呀!唉!要是能有人給我照相,讓我天天做好事我也願意!
突然,我有這樣一種想法:我要真的經常做好事,會不會也有人給我照相?
我為這一奇思妙想竊喜不已,說幹就幹,教室是釘上的薄膜,連玻璃也沒有,如何擦?教室裡是水泥檯子,又不是桌子,沒法用水擦!又不臨大街,遇不到迷路的老人?我還沒有坐過汽車,更體會不到買票的感覺,絞盡腦汁想去,似乎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好事」!——我只得在每天下午放學之後,把後院教師宿舍前面的空地給打掃一個遍,腦海中,一直勾畫一個美好的場景:小朋友學雷鋒吧?來,我給你照一張相?……連續兩天,還是沒有人給我照相,倒是被父親看到了,問我緣故,我如是回答,他笑了:「真傻的孩子,你掃上兩年,也沒有人給照的!等你考初中,一定會照相的!」
我的美夢碎了一地,連同我那幼小的心靈。
1981年學校放秋忙假,我與母親在地裡晒紅薯干,母親用靈巧的手把塊頭大小不一的紅薯推成一個個薄片,我和三哥把這些片片兒攤到地裡的土坷垃上。正忙碌裡,聽到地頭有人打招呼,與母親拉了一會兒家常,然後又讓我和三哥過去,在地頭並排站好,他舉起手中的相機給我們照了一張。
夕陽下,我的嘴咧得好寬,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張照片。
後來母親告訴我,那人原來是附近大李村的一個遠房親戚,從香港回來,給老家人帶了好多值錢的東西,甚至還有一臺24寸的大電視,順便給我們兄弟照了相。
香港在哪裡?他們家裡怎麼那麼有錢?電視是什麼東西?我心中充滿了好奇,卻也不忍問忙碌的母親,更盼望的是,他們趕快把照片送過來。
一天又一天,我直接間接問母親無數次,直到過完年,我才明白,這照片基本上沒有指望了。
的確,直到今天,我也沒有見到那張照片,但它卻更加激發了我要有一張自己照片的渴望。
1983年6月,我小學五年級畢業,將要升入初中,需要填寫志願表,學校從街上照相館裡找來師傅,給全班每人照了一張,交0.43元,全班同學沸騰了,我的心也激動得咚咚直跳,輪到我時,一直合不攏要笑的嘴,後來班主任訓斥一番,才鄭重起來,聽得快門「叭」一聲,我終於意識到這次不再是做夢,而是願望真正地實現了!
第三天,照片就送來了,四張一寸黑白照片,短髮,濃眉,嘴角邊仍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笑意!
可惜,剩下的一張連同貼照片的准考證,都早已遺失在歲月的長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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