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者 村民賈敬龍也(圖)
被逼的走投無路的賈敬龍。(網路圖片)
【看中國2016年10月25日訊】在「舊社會」,霸人妻女佔人田產,是要付出生命代價的。當年西門慶見潘金蓮生得一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的模樣,就與王婆設計勾引,被武大識破後反將武大踢傷,後來夥同小潘毒死大郎,最終自己也被武松一腳踢下獅子樓,在獅子樓前,武鬆手起刀落,取了西門慶的人頭,乾淨利落,快意恩仇;當蔣門神霸佔了施恩在快活林裡的酒肉店時,也是武松醉打蔣門神,替施恩奪回了酒館,於是後面也就有了蔣門神跟張都監狼狽為奸設計謀害武松,結果被武松識破,張都監血濺鴛鴦樓,一家十數口被武松所殺。這時的武松殺人毫不避諱,「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殺人時更是毫不手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與李白詩中所講「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不同的是,武松並不害怕被人知道是他殺了人,反而留下了自己的名號,「見桌子上有酒有肉,武松拿起酒鍾子一飲而盡;連吃了三四鍾,便去死屍身上割下一片衣襟來,蘸著血,去白粉壁上大寫下八字道:「殺人者,打虎武松也!」
「殺人者,打虎武松也!」,這時的武松已經完全蛻變,與之前那個對朝廷依然抱有幻想,對體制內前途依然懷有希望的武松完全不同。留下這句話後,武松沒有選擇向公安機關自首,而是幾經周折上了梁山,從西湖邊尚存的武松墓以及影視作品中武松的正面形象來看,政府部門是認同武松的行為的,這叫鋤暴安良,不是違法犯罪。或者用心理學專家唐映紅老師的理解是,「這是一種正當犯罪,當一個人受到損害或者侮辱,但他沒有辦法經過合法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權益,這時,他無可選擇只有通過違法的方式才能維護自己權益,那麼,他因此而犯罪就具有正當性。」
石家莊市長安區北高營村村民賈敬龍就是這樣的例子,不過他與武松不同,他用射釘槍將村黨支部書記何建華殺死後,直接選擇了前去自首,而就在2014年,賈敬龍曾多次寫舉報信給長安區檢察院和區信訪局反映自己的境遇,無果。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和河北省高院先後兩審終審判決賈敬龍死刑立即執行,最高法院於2016年8月31日作出了死刑核准裁定。看到這樣的判決結果我一點都不奇怪,武松殺了朝廷的人,哪怕這個人再罪大惡極,但朝廷能會放過武松嗎?不會,放過了他會讓其他幹活的衙役心寒。
看了很多篇相關報導,大致梳理了一下賈敬龍殺人事件的來龍去脈,之所以摘抄了這麼多細節,是希望大家能感受到作為一個普通的村民,當賈敬龍自身權益受到侵害想尋求解決而訴說無門時,心中的那份絕望、無助和痛苦:
2009年11月份,北高營村開始拆遷改造,對沒有簽字拆遷的住戶使用「三停」政策——停水、停電、停發一切福利待遇。在北高營村委會的一張通知上顯示,該村民不同意佔地,不配合村委會工作,該村民以後不享受村民各項福利待遇,包括社會保險、養老保險、分房、分款的一切福利待遇。除了「三停」,未簽字的村民家中,也遭遇了被扔禮花彈,社會青年恐嚇等一系列逼拆手段。這些手段相信大家都不陌生。
拆遷開始至2010年底,賈敬龍一家因不滿拆遷補償一直沒有簽字。北高營村委會在2009年底開始停發了賈同慶(賈敬龍父親)應享受的村民生活保障和福利待遇。賈的母親已經八十多歲,在知道了停發她的養老金後,一直埋怨兒子。村委會同時也拒絕辦理賈的妻子和母親的醫保和養老保險。隨著各個親屬的勸說,2010年11月10日,賈同慶在沒有徵得兒子、女兒的同意下與村委會簽訂了房屋拆遷協議。
但賈敬龍拒絕搬遷,並將舊屋裝修準備當作婚房,賈敬龍的婚期定在了2013年5月25日,與其談了4年的女朋友答應了他的求婚。
2013年2月27日上午9點,村黨委書記何建華帶領北高營村村委會、治保會二十餘人,開著鉤機,拆除了賈敬龍舊宅的門洞和南屋樓梯。
2013年5月6 日凌晨1 點,多輛黑色的轎車圍在樓房周圍,用磚塊向房子裡扔。
2013年5月7日下午5點,多名不明人士強行用鉤機拆除樓房主體。賈敬龍在樓房內不肯離開。拆除現場有人控制了賈同慶,並打傷了賈敬龍的表哥和堂兄弟。
「賈敬龍妥協,從二樓跳了下來,立即被人控制並被毆打,頭部受傷流血。舊宅室內所有物品均被砸在廢墟下。婚房被拆,婚期延後,婚約被毀。」
賈敬媛說,他開始一夜夜失眠,幾近瘋狂的給他的未婚妻打電話。「我能聽到他在房間裡大哭,房子被拆了倆月,女方家長干預不讓再接賈敬龍電話,他們分手了。」
賈敬媛說,被拆的房子是賈敬龍精心裝修,每一處裝修都是親手來做,像呵護小動物一樣來佈置自己心愛的婚房,買來傢俱迎接自己的婚期,誰知結果是這樣現實和殘酷。
賈敬媛說,2013年2月27日之後,賈敬龍曾寫過一首詩,並列印出來貼在了回遷房各個單元門口。「人生一世草一秋,悲軀屈膝男兒羞;既有捨身取義志。何懼此刻性將休。」
2015年2月19日,農曆大年初一,賈敬龍用射釘槍殺了何建華後,駕車逃離並給前女友打電話說自己殺了何建華要去自首。賈敬龍駕駛的車輛受到何建華兒子和侄子所開車輛撞擊,被迫停車後被控制,賈敬龍被控制後,頭部、身體和腿多處受傷,造成小腿粉碎性骨折。
在網上摘抄了幾段賈敬龍庭審時的書面陳述:
「我從一個正常人生軌跡上拋離出來,我無心於理想、事業,我本以為結了婚就會像所有人那樣過上一種平實、溫馨的生活。然而一切背道而馳……,我一度跑到村北綠化帶裡嚎嚎大哭,身旁石太高速上汽車飛馳而過,我切身體會到什麼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我無力回天啊!……我都要逼瘋了,我一度患上精神強迫症,走路幹活時我不由自己咬牙叫出何建華的名字,每天都要多少回。」
「必須提到的是,我通過官方和私下一直找何建華溝通,在而後兩月當中,我一直找何建華妥協和議和,……私下我找二伯賈同祥找何建華商量:‘你怎麼也等孩子結了婚你再搬’,而何建華氣哄哄的說:‘結了婚,可能不?不定哪天給他拱了哩。……那一天我家幾個人挨打,村民上百人有目共睹,我家人流的是血,不是番茄醬。」
當我看到很多專家學者們藉著賈敬龍的案件高屋建瓴地探討廢除死刑的問題時,我彷彿看到一群攝影愛好者在對著一個垂死掙扎的人從各個角度換著不同的鏡頭狂拍,希望拍出一個普利策獎,這不是廢不廢除死刑的問題,這是有沒有法治的問題。賈敬龍殺人背後的推動因素再清楚不過了,中國的強拆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死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這麼多人因權力而死你不指責暴力,反而把這個帽子扣在反抗者的頭上,有多少這樣的事都是因你們的懦弱和虛偽而被污名化,反過頭來你們卻說「公共知識份子」被污名化了,你們也好意思你們也配?當然,這對於很多高呼法治春天來了的人而言,我又片面和偏激了,沒事,等會兒我還想對你們不講文明不講禮貌一下。
賈敬龍的房子被拆了,賈敬龍的家人被打了,賈敬龍的未婚妻因這事也分手嫁人了,幹壞事的是他們的人,信訪的是他們的人,執法的是他們的人,你是賈敬龍你怎麼想?賈敬龍在回遷房門口貼的這首詩可以告訴我們答案,「人生一世草一秋,悲軀屈膝男兒羞;既有捨身取義志。何懼此刻性將休。」很明顯,他沒有喝過於丹老師熬製的心靈雞湯,如果喝過他肯定會明白,人生不僅僅只有房產,不僅僅只有家人,不僅僅只有女人,不僅僅只有尊嚴,人生應該有的是……再來一碗心靈雞湯。
賈敬龍象水滸裡的人,一開始處處退讓,懷有希望,但最後被逼走投無路,只好手起刀落。當高衙內調戲林沖那「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的小娘子時,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沖喝道,「調戲良人妻子,當得何罪?」待得下拳打時,認出是高衙內,「就先自手軟了」。在那時那地,高衙內無疑就是法律的代表,林沖娘子喊的,「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調戲!」,只會讓他們更興奮。林沖是一個懦弱的人,這懦弱源於他對當時社會的瞭解,他明白以自己的能力是遠遠不足以跟整個王朝抗衡的,當然,「王朝」不會親自出面,也不存在「王朝」這個具體的個體,他要抗衡的就是王朝的代表:「高衙內」、「高俅」。所以他對於外界壓迫採取的是「忍得一時之災,可消百日之禍」的態度,哪怕被發配滄州,他依舊抱有虛假希望,幻想「刑滿釋放」後,重新開始生活。事實上,只有在經歷了風雪山神廟之後,他才上了梁山,是典型的逼上樑山。
武松也是類似的人,只不過經歷的多,醒悟的早。他殺死潘金蓮和西門慶給武大報仇,殺人之後選擇了自首,因為他對體制尚存幻想,希望有一天還能重歸社會。在孫二娘的飯館裡,武松不讓孫二娘殺死兩個押解,同樣是心存幻想,因為他知道一旦殺了政府的人,就是與統治當局徹底鬧翻了,成了反賊。當孟州兵馬張都監請武松當他的保鏢時,他覺得機會來了,新的生活和仕途即將開始,卻忘了這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直到張都監派人要在飛雲浦殺他時,他才徹底醒悟,不再抱有幻想,而是血洗鴛鴦樓,留下大名,從此與統治當局一刀兩斷,奔上樑山。其實沒什麼暴民,更多的時候是官逼民反。
你們光把賈敬龍判死刑還不夠,還得把《水滸傳》禁了,亦或是將人尚存原始勇氣和樸素正義的心挖走。
我老家高中同學家就面臨著這樣的事情,不同的是我同學他爸沒有打死人,打傷了人,現在已經被抓進去了,我同學開了個微信公號把這個事情作了記錄,有心人可以關注他的微信公號:垂死的鳥。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