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是連州歷史文化的一張金字招牌,讀多了劉禹錫的詩文,能讀出好多種不同的味道。對政治感興趣的人,讀出了政治家劉禹錫參與「永貞革新」宮廷爭鬥的非此即彼、你死我活;對文辭感興趣的人,讀出了文學家劉禹錫的激揚文采;教育家推崇他獎掖後進;醫家記得他的《傳信方》;好弈者記得他棋品上乘。諸如此類,說不完道不盡,彷彿劉禹錫是一位非同一般的多麵人。
身在體制內要端穩飯碗,善舞文能弄墨之人,代上司起草文稿,應該是一段逃不過的人生經歷,這樣的事,自古已然。比如說劉禹錫為杜佑、韋夏卿、李實和武元衡代筆的文章就有50多篇,大多還是呈奏皇帝的表章。不要以為這些看似重要奏章很難寫,其實有的篇目不過是幾行字;也不要以為需要別人代筆的人都是不學無術之徒,杜佑、武元衡後來官居宰相,是史學家、詩人,韋夏卿、李實位居京兆尹,即京城的行政長官,均不是泛泛之輩。所以,劉禹錫的代筆,只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劉禹錫的父親劉緒,晚年的官職是浙西觀察使屬下鹽鐵副使,即管理地方鹽務稅賦的官員,所以稱劉禹錫是「官二代」,也不算勉強,他的人生起點還是較高的。只是世事變幻,參與「永貞革新」之後,劉禹錫被曾經的上司武元衡壓制了十年;那個京兆尹李實也算不上好官,曾因瞞報天災,被韓愈彈劾。劉禹錫晚年把些代筆之作編入自己的文集,可見即使是為人作嫁衣,作者還是不以為羞,反以為榮,樂意讓後人一覓其人生軌跡,說明他並不忌諱年輕時與這些前輩的友好關係。人生本來就沒有那麼多的恩恩怨怨,怎麼說士大夫們也都屬於維護皇權體制的同一陣營,我們今天也不必非得用非此即彼的兩分法,把一千二百年前官場關係泛政治化、簡單化。
當然,讀劉禹錫,有興趣欣賞其文采之餘,有時也能在字裡行間讀出增長知識的樂趣來。例如,他的代筆之作《為李中丞謝賜紫雪面脂等表》,文不長,才120多字,內言「中使某乙至,奉宣聖旨,賜臣紫雪、紅雪、面脂、口脂各一盒,澡豆一袋」云云。此文為唐德宗貞元十九年(803)冬,劉禹錫初任監察御史為上司御史中丞李汶作,說的是皇上對大臣關懷備至,新年將至,除了恩賜上等的護膚用品外,還有洗滌用的「澡豆」。
澡豆是古人用多種藥物香料磨製而成的去污潤膚用品,說白了就像今天大眾所用的「香皂」。《世說新語·紕漏》記載:「王敦初尚主,如廁。既還,婢擎金澡盤勵水,琉璃碗盛澡豆。因倒至水中而飲之,謂之干飯。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王敦是東晉權臣,出身門第不低,按理說這位「初尚主」的駙馬爺不會這樣沒見識,把澡豆當干飯,但他是路人皆知司馬昭的孫女婿,幹過不少壞事,後人不齒他的德行,才編了這樣的笑話開涮他。
我記得上世紀70年代,也就是40多年前,在中國版圖的好多地方,「香皂」也還算是奢侈品,特別在農村,梳洗用的是茶麩,有時也用皂角粉。山區群眾還用一種天然的多泡植物,學名叫無患子,類似荔枝、龍眼的肉質果皮,鄉下有的地方叫退油仔,有的地方稱油羅樹。其實這些最最環保的天然產品,在現代工業裡也扮演著角色——皂角粉用於電鍍清洗,無患子油是萬能清潔劑。弔詭的是,老祖宗幾千年前就用的這麼多好東西,現在很多人聞所未聞,見所不見,說起來好像很新鮮。
前不久去川陝甘邊的四川省廣元,在武則天故鄉女皇廟前,見到了好幾株碩大的皂角樹。魯迅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也寫過皂角樹,但現在浙江省紹興百草園裡野雞導遊指證的那株皂角,其實是一棵合歡。雖然同是豆科植物,葉子有點相似,從生物學意義上來說,卻是不同屬不同種,皂角樹身有硬刺,合歡樹光滑無刺。而無患子呢,與荔枝、龍眼一樣,都屬無患子科,但它們卻不是同一種植物。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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