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08月20日訊】倉促出臺的定居國策
「游牧民定居工程」是中國政府近年來在西南西北地區實行的一項「國策」,其主要內容是以建立「牧民定居點」的方式,將西藏、四川、青海、甘肅、雲南、新疆、內蒙古等七個省、自治區內的遊牧民定居下來。
傳統上牧民逐水草而居,每年至少要轉換兩次草場。草場屬於部落,牲畜屬於牧人。如果部落過度放牧導致草場超載,整個部落的生計都會受到威脅,因此,傳統的遊牧「草──畜──人」是一個互相依存又互相制約的系統,打破這個系統的平衡,整個生態環境就會受到破壞。
中共建政後,不惜以戰爭的方式強行取消了歷史形成的部落制度,代之以「社政合一」的人民公社。一九八○年代初,「人民公社」制度解體,牧區效仿內地的「家庭聯產承包制」,把牲畜承包給牧民。到了一九九○年代,決策者發現草場退化問題嚴重,才把草場劃分成小塊,承包給家庭。這樣一來,「去組織化」後的牧民成了以家庭為單位的「單干戶」。這種制度跟內地農村現行的土地制度一樣,牧民只有草場的使用權,沒有擁有權。這種制度最終形成了跟內地「三農問題」性質差不多的「三牧問題」,以及生態破壞帶來的一系列嚴重後果。
二○○一年六月,中央第四次西藏工作座談會決定在西藏自治區啟動遊牧民定居工程試點。二○○六年,「農牧民定居工程」在西藏自治區全面開展,至年底,一萬零七十三戶牧民定居。二○○八年,中央「實施擴大內需政策」,在全國開展牧民定居。
二○○八年十月,四川藏區全面啟動「牧民定居行動計畫」。根據這項計畫,四川全省將在二○○八至二○一○年四年間,投入五十億元,「讓四十七萬牧民告別傳統遊牧生活,實現‘家家有固定房,戶戶有新帳篷,村村有活動中心’」,這項計畫也被稱為「富民安康工程」。
二○一二年,「牧民定居工程」成為一項「國策」,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全國遊牧民定居工程建設‘十二五’規劃」,根據這項規劃,全國二十四點六萬戶、約一百一十五點七萬遊牧民將在幾年內定居。其中藏人佔總人數百分之五十八。根據國家發改委、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和農業部共同制定的計畫書,牧民定居的意義是:一‧全面建設小康社會;二‧轉變畜牧業發展方式;三‧保護草原生態;四‧維護民族團結和邊疆穩定。
「牧民定居計畫」實行以來,遭到一些境外藏人組織和人權組織的批評,認為這項「國策」違背牧民意願,強行改變了牧民的生活方式。由於缺少其他謀生技能,定居後的牧民無法實現產業轉型,因而生計成了問題。
生態失衡由來已久
中共建政後,在川西北草原建立了不少新城鎮,漢人人口大幅增加。例如,《紅原縣誌》中的人口數據顯示,一九四九年,現在的紅原縣漢人和其他民族人口不足百人,僅佔總人口的百分之零點五二;到一九六四年,漢族和其他民族人口已達全縣總人口的百分之三十二點二五。藏人人口的自然增長,以及大規模移民造成的人口機械性增長,使牧區人口密度大大增加,勢必打破原本的生態平衡。比方說,為瞭解決城鎮人口的燃料來源,草原泥炭就被開採做燃料,其結果之一就是導致沼澤乾涸,繼而造成草原沙化。
幾十年的大規模移民、開荒種地、採金、開礦、挖藥、疏干沼澤、過度放牧等活動,使川西北草原這片全世界面積最大的高原濕地成為中國生態破壞最嚴重的地區之一。一九六○、七○年代,為了「提高草原利用率」,政府組織民眾在沼澤地上開出上千個排水溝,將濕地的水排入黃河,以為這樣可以使沼澤變成草場。然而,自然規律並不服從人類意志,「與地斗」的結果,沼澤沒有變成牧場,卻變成了沙漠。人民網有篇報導說,目前川西北草原可利用部分的百分之五十六已經處於高度退化狀態。草原上曾經有三百多個大小湖泊,在二十年裡,二百多個湖泊乾涸。
定居工程不是免費的
一百多萬人定居的經費從哪裡來?根據《規劃》中的「資金籌措方案」,定居工程總投資一百七十六點五四億元,其中「中央投入七十九點八三億元,佔總投資的百分之四十五點二;地方配套四十二點九九億元,佔總投資的二百分之四點三;牧民自籌五十三點七三億元,佔總投資的百分之三十點四。」落實到每戶,則「戶均投資六點八萬元」,其中中央投入三萬元,地方配套一點六萬元,牧民自籌二點二萬元。
但是,到了地方,投資份額卻變成「帶動牧民投資」以促進經濟增長。根據四川省的資料:「阿壩州今年建設定居房一萬套,財政補貼一億元,將帶動牧民投資八億元;甘孜州今年建設一點二萬套,財政補貼一點二億元,將帶動牧民投資九點六億元;整個四川藏區今年解決二點二萬戶牧民定居問題,財政補貼二點二億元,將帶動牧民建房投資十七點六億元。」到了省裡,牧民自己出錢的投資成了主要部分。
四川省的「帳篷新生活活動」為藏區十萬戶牧民每戶免費發放一頂帳篷,「並提供九件套帳篷內生活設施由牧民‘自願購買’,政府補貼三分之二,牧民自己承擔三分之一。十萬套帳篷內生活設施的購買,牧民自身投入將達一億元,拉動投資四點九六億元。」據四川政府估計,牧民定居計畫的實施,在四年內對當地GDP的貢獻將達百分之二十以上。
我在四川阿壩牧區旅行時,曾問過住在定居點的牧民,他們告訴我,每座定居房政府補貼八千元,其餘的牧民自己支付。牧民的投資又從哪裡來?不外乎兩個途徑:一是賣牲畜的款項,二是政府貸款。可是,牧民的主要收入來自牲畜,把牲畜賣了,錢交了定居房款,定居後不再放牧,以後的生活怎麼辦?向政府貸款後,一般每戶人家都欠幾萬塊錢,沒有了放牧收入,貸款怎樣還?
我在網上看到四川若爾蓋縣政府的「牧民定居行動計畫貸款清收處置方案」,說「廣大牧民群眾還款積極性普遍偏低,貸款收繳成果不理想」,這應該是在預料之中的。牧民沒有了牲畜就沒有了錢,他們拿什麼還?
定居工程前途堪憂
中共的規矩是,黨中央決定了正在做的事情,如果它正在說自己好,你是決不能批評的。牧民定居工程就是眼下的一項正在說好不能說壞的事情。但是,現在一些研究者已經發現了牧民定居計畫的一些問題,對定居工程提出了謹慎的質疑。
四川省的資料說,「據去年(二○○八年)牧區各縣對牧民家庭的抽樣調查顯示,百分之九十七點八三的牧民願意定居,百分之九十八點一四的牧戶願意出資建房,牧民群眾希望早日過上現代定居生活的心情急迫而強烈。」可是,我在四川、甘肅、青海藏區旅行時,見過幾十個大小不等的牧民定居點,有的已經建成,卻空無一人;有的正在修建,還有的建成了但有許多空置。在青海某縣,我在離公路不遠的山溝裡看到一個大型定居點,足有上百座已經完成的小院,但遠沒有住滿,整個定居點看上去毫無生氣。
牧民定居將改變百萬遊牧民持續了幾千年的生活方式,稍有理智的人都不難明白,這樣的決策不能不慎重,不能不徵求遊牧民自己的意見,不能不經過牧區民眾的充分討論和醞釀。然而,從西部各省區到國務院,十幾年來沒有看到「科學決策」,只看到「拍腦袋」。我沒有足夠的數據來判斷牧民定居工程背後「拉動內需」的動機是否確切,沒有充分的資料來揭示發生在廣袤草原上的這一場特殊圈地強拆運動的幕後利益,但是我有足夠的現實和常識提出我的擔憂,牧民定居工程或許又是一次「消滅麻雀」,又一次「大煉鋼鐵」,又一次影響百萬人一生的文明災難。
中共執政以來所犯下的決策錯誤,尤其是執政後荒唐離奇的錯誤,有其思想方法上的根源。他們的思路有兩個來源:一是東方農耕文明的農民思路,春種秋收,穩定而確切,於是習慣於認為世界上萬事萬物只有這樣一種運行方式;二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展理論,那是一種單一的線性的發展與進步觀,在這種觀念基礎上建立起簡單而冷酷的是非判斷。這兩種思想方法一拍即合,非常適合上一世紀的中國左翼革命運動,其特點是,自己以為是好的,就認定對別人也一定是好的。
牧民定居工程的決策和進行,帶有這種思維方式的明顯特徵,前途堪憂。什麼時候被迫叫停,我們只需等待,用不了幾年就會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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