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尊嚴

活得有尊嚴，只是最近幾年才常聽到的話語，我們曾完全不知道尊嚴為何物。

我有位處長，最喜歡罵人，混蛋屎蛋王八蛋經常掛在嘴上，但不少人挨了罵反而高興，說：「領導喜歡你才罵呢，若是過不著，想讓他罵他也不罵。」有人至今回憶起挨罵的情景，依然充滿幸福感。

三年飢荒時，本單位規定，騎車到郊區工作，寫張條子經科長批准，可以多領半個窩頭；參加重體力勞動，可以多吃半斤土豆。對此沒有人感到有失尊嚴。某日處長大發善心，讓屬下放開肚皮吃一頓餃子，不少人在頭三頓就空出肚子，有人撐病了，有人胃穿孔，但眾人只知對處長感恩戴德，不知自己已經變成畜牲。

鬧飢荒的時候，菸草供應極度緊張，一些有煙癮的人便以拾煙屁為能，那有幸能出入處長辦公室、客廳的人，近水樓臺先得月，常能撿到成堆的三五牌、中華牌煙屁，慷慨時可以和朋友共享。

處長的乾兒子通過關係弄來一群活雞，組織幾名小幹部宰殺，但規定殺雞者只能抖摟雞腸子吃，參加殺雞者深感得到一次恩遇。

處長有個業餘愛好：在辦公室設一小藥櫃，專治婦女病。診病時必先讓患者鬆開褲帶撫摸肚皮，對此有不少傳聞，但人們依然稱讚處長的醫術。

文革中本單位實行軍管，誰都知道軍人是來奪權、清隊、摻沙子、換土的，手段是「殘酷鬥爭，無情打擊」，但眾口一詞稱頌說：「這是毛XX派親人解放軍再次解放了我們。」始終保持五統一，同仇敵愾，橫掃牛鬼蛇神；早請示，晚匯報，一日毛澤東思想化，完全不知何謂人權、人性和尊嚴。還經常參加大讚大頌活動，大頌毛的豐功偉績、偉大正確，大亮自己最見不得人的醜惡思想，紛紛以自羞自辱為榮。

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間內，領導一宣布誰是敵人、壞人，大家就像惡狗一樣撲上去；一宣布誰進入權力圈，眾人就像教徒一樣頂禮膜拜。幾乎沒有人想到這裡邊有什麼尊嚴問題。

記得在「解放前」，我村有一戶「十個孩子家」，那是全村唯一的討飯戶，但那個母親必到20里外無人認識她的地方乞討，她知道人的尊嚴。不料到了「解放後」，人們就不知尊嚴為何物了。在中華文明史上，我們可是個最知恥的民族。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