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穩部門成了「活雷鋒」？(組圖)

一位長期上訪者控訴維穩部門非法關押他的殘疾孩子，維穩部門抓住其中的不實之詞反戈一擊，佔領了道德高地，引發了媒體和維權人士的意見分歧。

5月19日，廣東珠海人陳風強攜帶殘疾孩子陳芽進京上訪，在廣州火車站得到數位維權人士的聲援，隨後被廣州市警方截留，5月21日被珠海警方拘押回去。在此期間，他的控訴中是否有不實之詞成為輿論焦點，珠海市維穩部門高調對他進行道德譴責。最新消息稱，聲援陳風強的維權人士肖青山被維穩部門押回江西吉安，至今被關押在當地一家賓館。

5月19日，維權人士轉發陳風強的消息稱，他和家人因遭遇暴力強拆而上訪，長期遭受打壓。2008年，陳風強的女友、陳芽的母親魏芬因協助他拍攝珠海警察暴力截訪的視頻，被警方傳訊，自此音訊全無。2009年5月，陳風強在時任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訪華期間到北京上訪被捕，被北京崇文區法院以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在此期間，失去父母的3個孩子被珠海維穩部門關押，其中陳芽的身心遭受嚴重摧殘，變得身體畸形、智力殘缺。

當天下午，維權人士肖青山、劉四仿、闞曉雲等前往廣州火車站聲援陳強風，打出橫幅抗議維穩部門的作為。廣州市警方以涉嫌擾亂公共秩序為名，將一行人予以拘押，監禁16個小時以後釋放。期間，珠海市警方趕來試圖將陳風強父子帶走，遭到拒絕。21日早晨，珠海警方再次前往陳風強父子入住賓館，將他們押回珠海。5月22日，接受了警方問訊及市委領導談話之後，他們被釋放回家。

5月20-21日，參與聲援陳風強的中國公民運動觀察者、獨立中文筆會副秘書長野渡被軟禁在家，22日他的微博@野渡九世被銷號。5月21日，參與聲援陳風強的江西維權人士肖青山被拘押後失去消息。5月24日，廣州維權人士王愛忠稱，肖青山被押回江西吉安，軟禁在當地一家賓館裡。

「黑監獄」純屬子虛烏有？

上述事實均未得到中國媒體的報導，而中共珠海市金灣區委宣傳部官方微博@金灣發布指責陳風強在控訴中有不實之詞，立即成為輿論焦點。除了部分維權人士仍在為陳風強、魏芬及其家人被侵犯的權利進行主張之外，很多網民對陳風強的不實之詞進行了道德譴責，並對被冤枉的維穩部門表達了同情。

5月20日，@金灣發布發表長微博稱，陳風強指陳芽從4歲起被珠海維穩部門關押、「天才兒童變傻子」為不實之詞，事實是陳芽從出生起就帶有殘疾，語言能力、聽力、運動能力及發育較差。陳風強在北京被判刑之後，珠海維穩部門對他的三個孩子進行精心照料，共花費生活費、教育費19.8萬元。該長微博稱，陳風強對政府毫無感恩之心，反而歪曲真相，誤導民眾，「終將受到道德譴責和法律制裁」。

5月21日、22日，《南方都市報》先後發表兩篇報導，分別採訪了珠海市維穩部門及陳風強本人及家人，證實陳風強的三個孩子長達四年被珠海維穩部門租房「照料」，陳芽出生即帶有殘疾，陳風強的指控有前後矛盾之處。陳風強對記者稱，陳芽非其親生子。

野渡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指出，@金灣發布及媒體報導避重就輕，將珠海維穩部門踐踏法律的問題轉化為底層弱勢控訴者的道德糾錯。曾經代理陳風強案的北京律師劉曉原證實，今年初他陪同出獄後的陳風強前往珠海市維穩部門，要求瞭解陳芽的生活情況，遭到拒絕。維權人士指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陳風強根據自己的遭遇猜測孩子在維穩部門手中的待遇，雖然為了（只有這樣才能）吸引媒體注意有誇張之嫌，但也並非完全不能理解。

野渡認為@金灣發布應該重點回應陳芽的母親魏芬為何失蹤？以及維穩部門派遣「照料」陳芽的人員是否就是聯防隊員？他們是否有照料殘疾兒的合法身份和專業資質，為什麼會在年初拒絕其親人的探視？有網民指出，珠海市維穩部門還應該公布陳芽到底受到怎樣的「照料」，19.8萬元是怎樣花銷出去的，是否存在濫用及貪污公款的情況？

5月22日，@金灣發布再次發表長微博稱，「部分網友對陳風強殘疾小孩陳某的母親表示關注，現將有關情況發布如下」。但是，長微博的主要內容是指陳芽乃陳風強在與其前妻關係續存期間，與同居女友韋某（即魏芬）所生之子，繼續暗示其道德瑕疵，而對維權人士要求公布的陳芽母親的去向，並沒有詳細說明，只稱「至今未能聯繫上」。

抗爭中的倫理困境

劉曉原2012年資料照片

劉曉原律師認為，金灣區迴避了陳風強是因房屋被強拆，長期上訪中多次被截訪、刑拘、判刑等問題；迴避腦癱兒是否陳親生及他母親離開問題。他認為，如孩子母親的離開與維穩部門無關，陳不是因上訪被抓判刑，維穩部門不可能花巨款「照顧」孩子。有網民嘲笑說，作惡多端的維穩部門居然成功地把自己打扮成了「活雷鋒」。

維權人士葉恭默在微博及博客發表長文《「黑監獄兒童」和抗爭中的倫理困境》，指出「金灣社區作為公權力機構，應該清楚涉及權利的爭端，法律優先於道德。作為侵害公民權利的嫌疑人，你們有自證清白的義務。如果不能先對上述疑問做出了符合程序正義的解釋，你們對陳風強的道德指控顯然是難以令人信服的」。他說，「救濟渠道的堵塞，抗爭的無效，和網格化維穩帶來的恐懼感，慢慢地將大眾引向了一場自覺的道德純潔運動。一個抗爭事件的焦點，往往輕易就被模糊，引向誰在細節上更接近真相，當事人在道德上誰更純潔、誰更無辜……這種道德自覺、自糾運動，在本質上是對權力的下意識馴服和恭順，對民間自治意識的惡毒閹割，無疑和‘以德治國’的主旋律非常合拍。」

參與聲援陳風強的維權人士劉四仿對德國之聲表示，肖青山被拘押的當天，他本人及家人也受到警方騷擾和警告。他認為自己無法對事實進行確切的判斷，但是如果公權力一邊抓捕、拘禁和警告不同意見者，一邊獨自發布「事實真相」，是難以令人信服的。葉恭默認為，在公權力踐踏法律和弱者道德瑕疵之間，媒體的選擇性報導，「也可看作避重就輕的助紂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