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古卷」的前世今生(組圖)

 

以色列文物管理局與谷歌公司日前在耶路撒冷聯合舉行新聞發布會,宣布將用太空技術掃瞄「死海古卷」,並在網際網路上為其建高清數字圖書館,向全球免費開放。這一消息讓世界再次聚焦這個上世紀最偉大的考古發現,探究它的過去,關注它的現在,也猜測它的未來。

                           

                                       以色列「古卷博物館」

一聲悶響叩開歷史之門

1947年,在荒蕪的死海西北岸,牧童哈米德在尋找走失的羔羊,他在庫姆蘭乾涸河道邊的山崖上發現一個山洞。他揀起一塊石頭扔進去探查,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是陶器的破碎聲。他走進洞中,發現幾個半米高陶罐,內裝麻布卷,裡面是破舊羊皮卷。一扇通往遙遠過去的神秘之門就這樣被打開了。

牧童帶回7卷羊皮,他的父親拿著去找鞋匠想做皮鞋。鞋匠發現羊皮上寫滿希伯萊字,斷定其必有價值而全部買下。其中3張被伯利恆文物販易卜拉欣·伊吉哈收購,因為擔心是猶太會堂偷來的經卷,沒敢直接出售,加價轉賣給了別的文物販。希伯萊大學考古教授蘇肯尼克聞訊,幾經周折購得。他辨認出羊皮上寫的是《舊約聖經》文本,欣喜若狂。另4張羊皮1949年輾轉落入耶路撒冷東正教聖馬可修道院主教塞繆爾手中。蘇肯尼克想買下,但對方要價太高沒談成。1954年6月1日,塞繆爾在美國《華爾街日報》登廣告兜售這4張羊皮經卷。蘇肯尼克教授的兒子雅丁剛從軍隊要職卸任,他受父親影響也酷愛考古,於是利用人脈關係,在紐約猶太慈善家戈茨曼資助下,以25萬美元的價格買下這4張羊皮經卷,父子倆終於完整獲得這7張古卷。

當時死海沿岸和約旦河西岸屬約旦,約旦官員找到牧童所在部落打聽,但他們都守口如瓶。幾經調查,直到1949年初才確定地點。這個發財機遇引發尋寶熱潮,人們紛紛前來「淘金」。約旦聘法國著名天主教牧師、考古學家沃克斯組織考古隊。1950-1956年,在庫姆蘭山崖搜尋到11個藏經洞,共4萬多件殘片。最早發現古經卷的那個山洞又發現了70多張殘片,3號洞內發現2件刻有藏寶圖的古銅片,記載周圍67處寶藏,尋找到大量金銀器、香料和古卷。4號洞收藏最豐富,有574個手抄本共1.5萬多件殘片。11號洞中發現長達8.15米古卷,記述建耶路撒冷聖殿盛況,稱「聖殿卷」。

這些統稱「死海古卷」的文獻問世,震動了西方宗教與歷史學界,被稱為「文藝復興以來最重大的考古成果」、「彌補了歷史史料重要遺缺」,甚至由此產生「庫姆蘭學」的新考古學分支。

                       

                                      死海古卷

神秘記錄追溯基督教起源

這些古卷用希伯萊、亞蘭、希臘、拉丁文抄寫在羊皮、莎草紙上,少量刻在金屬片上。死海地處非洲大裂谷北端,這兒曾經發現78萬年前古人類出非洲的化石。死海海拔-416米,碘、鎂等化合物蒸汽阻止了40%的紫外線,空氣含氧高10%,無污染,極乾燥,人跡罕至。獨特環境使古卷保存至今,但歷經兩千年風化,大多為殘篇和碎片,僅十幾部較完整。經碳14測定及考古研究,其年代在公元前2百多年至1世紀,是猶太教和基督教極珍貴的史料。

死海古卷最有價值的是猶太經卷,包括除《以斯帖記》外的全部希伯萊文《十誡》《摩西五經》等《舊約聖經》及希臘文和亞蘭文譯本。《以賽亞書》抄本是古卷中唯一完整抄本,全長7.3米,寫於公元前120年,被譽為「死海古卷精華」、「最重要國寶之一」。

死海古卷還有大量歷史文獻,艾賽尼教派會規、組織、生活、禮拜、獻祭等守則首次發現,推動重新認識艾賽尼派。以往學者認為他們沒有女人,不結婚,無金錢,財產公有。但古卷表明,他們結婚並嚴格實行一夫一妻制。他們有私有財產,只在公共食堂集體用餐,部分生活品共享。他們並非只追求個人精神解脫,還有推翻佔領者、富國興邦理想。

死海古卷把《舊約聖經》文本推前了七百年,引發對猶太教與基督教淵源的學術關注。西方早就爭論基督教是否源於艾賽尼教派。古卷一些詞句和見解多次出現在《聖經》中,一些學者認為,庫姆蘭遺址是基督教堂雛形,庫姆蘭領袖被迫害死和死後顯靈是耶穌的原型。當時正是基督教醞釀時期,自然深受猶太教影響,古卷的豐富文獻有助深入研究基督教的產生與發展。

古卷也令一些教徒格外興奮,古卷證明《舊約聖經》產生於耶穌誕生前上百年,他們認為其中對先知等許多準確預言,只能是來自「上帝」。這和《聖經密碼》等一些預言書一樣,引發目前難以解釋的無窮爭論。

千年文書留下作者之謎

古卷的發掘熱還發現更多古蹟,考古隊在庫姆蘭發現面積6千多平米的猶太遺址,建築群近千平米,包括住所、宗教及用餐場所的廚房、倉庫、儲水池、陶器、作坊、講壇、桌凳等,其陶器同山洞古卷陶器相同。不少學者認為,這是史書中的艾賽尼人隱居地。他們是古猶太教極端保守支派,多為貧苦農牧民。公元前2世紀至公元1世紀,在庫姆蘭建集體社團,嚴守猶太教規律法,安貧樂道。公元135年最後一次猶太大起義時遭羅馬軍隊殘酷鎮壓後,這個據點才成為廢墟。

沃克斯1953年領導國際專家組研究古卷,認為作者就是生活在庫姆蘭遺址的艾賽尼信徒,他們自製陶罐並藏經卷在附近山洞裡,這種看法被稱為「庫姆蘭猜想」。還有學者認為,古卷是耶路撒冷聖殿等地的館藏典籍,為躲避羅馬人而藏匿洞中。更多學者認為,庫姆蘭地區公元前750年以來十多次易主,古卷是古猶太群體集體文化財富,由數個不同猶太群體完成。

在庫姆蘭遺址發現磚和泥灰壘的桌凳,還有3個小墨水壺。遺址還發現山羊骨和陶罐,陶罐同山洞古卷陶罐一樣,都是庫姆蘭作坊產品。古卷描述集體用餐及祈禱儀式沐浴等集體生活準則,與艾賽尼派習慣相符。但在庫姆蘭發掘16年的考古學家佩萊格卻認為庫姆蘭曾是陶器作坊,所謂浴池其實是淘洗粘土的水池。那麼多古卷,需幾百人抄寫,未必都來自艾賽尼派。

考古學家最近在耶路撒冷錫安山發現一兩千年前的古杯,上刻神秘代碼「主啊,我回來了」。這些代碼與死海古卷的代碼類似。一些學者認為,這表明至少部分古捲出自耶路撒冷宗教領袖,艾賽尼派教徒就是耶路撒冷神殿的牧師。公元前2世紀,因國王非法自封主教,他們逃亡抗議,從神殿帶走一批經卷。他們在庫姆蘭撰寫經文藏山洞,他們習慣用代碼書寫經文。

猶太聖殿被羅馬人毀滅後,保藏神聖摩西《十誡》和聖盃的約櫃不知去向,有研究稱被流亡的猶太人帶到衣索比亞而失蹤。來自聖殿的古卷無疑是猶太文化傳承的象徵。

很多考古學家認為,艾賽尼教徒只撰寫了部分古卷。最近在耶路撒冷老城古下水道的考古表明,猶太人約公元70年逃到庫姆蘭。古卷描述他們藉助下水道逃亡,帶走珍貴宗教手卷,而下水道通向汲淪谷,離庫姆蘭更近。

希伯萊大學的加恩·岡納維格用核中子檢測古卷陶器碎片化學成分,發現陶器僅一半在庫姆蘭燒制。但紐約大學專家斯奇弗曼認為,絕大多數古卷主題一致,來自其他地方的可能性極低。古卷並未發現與艾賽尼派相左的內容,其意識形態、救世主期待、經文和猶太律法解釋、曆法等非常一致,與其他群體間不存在聯繫。

許多學者認為,古卷並非出自與世隔絕的猶太群體,而可能是逃亡流散的猶太人來不及帶走而藏在沙漠洞穴。不管作者是誰,正是他們小心保藏,才為今天留下兩千年前豐富多采的無價文獻。

現代科技助力古卷研究

大量死海古卷如何保藏和利用,是另一大爭論點。約旦50年代組織國際專家組,採用紅外成像整理和出版古卷。1號洞的古卷1956年幾乎全部出版,陸續出版的古卷圖片極大豐富了聖經與猶太史的研究資料。1967年第3次中東戰爭中,以色列獲得了保藏在東耶路撒冷的死海古卷。

如今,死海古卷的原件,絕大部分由以色列保存,少量保存在約旦,還有少數流失到美歐。以方收藏死海古卷約9百卷,其中大部分珍藏在耶路撒冷洛克菲勒博物館地下保險庫,少量保存在「古卷博物館」,這座白色建築巨大圓頂仿照古卷陶罐頂蓋設計,展室暗淡,展品大都為複製件。原件保存在模擬山洞的恆溫、防潮、防蟲蛀環境,並特製陶罐加蓋密封。

隨著時間推移,由於古卷專家少,年事高,整理難度越來越大。未出版的古卷多為殘片,處理也越來越費時費力。據說,專家組的有些宗教人士還擔心,古卷中有些關於耶穌和基督教內容若全都公開有「褻瀆神聖」之嫌。還有些古卷整理者自視「權威」,長期壟斷古卷,不願外界同行瞭解。1971年沃克斯逝世後,繼任者仍不准其他學者接觸古卷原件,也不准出版影印件。不少考古學家批評這種學閥作風是20世紀學術界一大醜聞。80年代,反對壟斷古卷的呼聲越來越強烈。1988年,以色列文物局擴大古卷研究,從十幾人增加到上百人,包括國外專家。1990年,希伯萊大學荷蘭裔猶太學者托夫教授擔綱古卷研究,用電腦、激光等現代技術加快古卷研究整理,打破學術壟斷。當年,以色列聖經考古學會出版兩冊死海古卷影印本,美國亨廷頓圖書館把收藏的全部古卷微縮膠片對外開放,以色列文物局宣布發行古捲縮微版。2001年,以色列宣布將收藏的所有古卷資料整理完畢,由牛津大學出版,共37卷。

利用高科技和網路推動古卷研究和科普,實際上兩年前就開始了。以文物局2008年8月曾宣布,要為古卷拍攝高清數碼照片在網上展示。這次以方和谷歌合作啟動的「死海古卷」數字化工程,將使用美國宇航局發明的多光譜成像技術,首次全面掃瞄古卷。據目擊者稱,殘片在多光譜掃瞄時散發微微神秘紫光,既避免損害殘片,還能破譯肉眼看不到的隱藏在古卷中的信息和秘密。

聖經古卷不光記錄著兩千年前人和神的對話與思索,它還深刻影響著人類今天和明天的步伐。死海古卷博物館館長屢屢向參觀者強調,「珍視文物,就是珍視歷史、珍視人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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