膾炙已無 只剩人口

膾,細切肉也。《說文》中如此釋義。《漢書.東方朔傳》進一步指出:「生肉為膾。」所謂膾切,就是指切細的肉或魚。《禮記》則說「細切為膾,大切為軒」。孔夫子是吃「膾不厭細」的。明顯的,斯時我們古人吃「膾」已經是相當講究了。而《舊唐書》中記有「飛刀膾鯉」,乾脆就是直說切生魚片了。至於宋代蘇東坡《泛舟城南》所描述的「運肘生風看斫膾,雪隨刀落驚飛縷」已感覺是在為魚香肉絲備料了。由以上這些,足見我們吃生魚片的歷史之悠久了。

不過,自從我們聰明的祖先玩出了火,懂得了「炙」,烤熟的肉好吃呵,祖宗們就開始逐漸遠離了容易帶來疫病的生食,據日本人說,這也是生魚片沒能在中國發揚光大的原因之一。但自恃為「日本的老師」的我們的研究家們認為生魚片源出中國,為了證明此事,就多方考證,據說最後終於考證到生魚片是由我國唐朝時期傳入日本的。據他們說,古代日本人稱生魚片為「側傑偝骫音近拿媽死),漢字就寫做「膾」或「□」,這足證生魚片傳自中國。而日本人又不爭氣,直到應永6年(1399年)的《鈴鹿家記》中,才首次出現自創的「刺身」二字。說到刺身,這裡是有一個小故事的。據說在古時候日本人把各種魚去皮後因不易辨清種類,故經常會取一些魚皮,再用竹籤刺在魚片上,以便於識別。這刺在魚片上的竹籤和魚皮,就被稱作「刺身」。後來雖然不用這種方法了,但「刺身」卻漸漸成為了生魚片的代名詞,而且這種叫法在日本也一直保留至今。不過,僅以生魚片使用了中國漢字的表記方式再加上我們的一些文獻記載就說生魚片源於中國,聽著就有點牽強。眾所周知,在懂得使用火之前,地球上最初起源的人類可以說都是以生食為主的,說在唐朝日本才學會吃生魚,那唐朝之前大和民族豈不是靠喝風活著,要知道斯時少有農耕的島國人的主食主要可就是魚蝦貝類。所以說,若說四面環海的日本人吃生魚歷史比我們悠久那倒還有人相信。其實,最靠譜的事實應該是日本古代先民一直在吃著生魚,只是礙於當時無文字,就只好以口語「拿媽死」來刺身了,等漢字傳入日本,日本人弄明白了「膾」之本意,當然不用白不用了。至於後來改為刺身,卻不關我們鳥事。看看今天,嚷嚷著生魚片是由中國傳入日本的我們,不是正堂而皇之的在中國的日本料理店或裝時尚或充行家的在點菜時大聲的叫著「來盤刺身」嗎?說到底,生魚片的出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當今之世提到生魚片,那精心的擺放在各種船型、筐型等盛物上的在白蘿蔔絲、蘇子葉、小菊花和山葵末等襯托下的那美輪美奐誘人食慾的日本刺身的賞心悅目之形象,全世界人民都知道那代表的是日本料理,與咱實在不搭界。若一定要說我們今天的生魚片,倒是記起在國內曾被友人招待吃過一次活魚生魚片,一隻橢圓型的盤子裡在周圍蔥絲、薑絲和澆汁的簇擁浸泡下趴著一條嘴巴眼睛還在動的鯉魚,身子則已被用刀片成生魚片狀,看著就像一條遍體鱗傷的生命體在向世界發出無力無聲的呼救。莫說下箸,根本都不忍目睹了,還讓人不由得聯想到生吃猴腦等諸傳說……

「炙」也同樣,炙字像形,從肉從火,肉在火上烤,《說文》就釋其義為:「炙,炮肉也。」這個「炮」卻是同「灼」,本意是指把去毛的獸肉吊起來在火上熏烤,其實就是我們今天燒烤的原型了。《樂府.詩集.西門行》中有「飲醇酒炙肥牛」之記載,想著就讓人流口水。火可能是咱發明的,關於吃烤肉,從《樂府.詩集.西門行》的記載來看,咱也足夠早,而且烤的還是肥牛。而日本被允許可以吃牛肉火鍋,那可是明治西化以後的事兒了,就足夠晚,那確是和我們沒的比。倒是韓國烤肉,人家這個民族的大部分祖先本來就是活躍在中亞的遊牧民族,早就是貨真價實的「食肉族」,而且還主要食的是牛羊豬肉。今天的韓國烤肉中有特色的烤牛小排,包上菜葉的香噴噴的烤五花豬肉,幾乎已經是韓國烤肉的招牌了。可我們一些考證家們硬是說烤肉是由我們清朝時期傳入朝鮮半島的,你這不是找著讓韓國人上中國駐韓大使館剁手指頭抗議嘛?純屬吃飽了撐的。

現在,在國內提起吃烤肉,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蒙古烤肉、韓國烤肉和日本鐵板燒之類,就是沒聽說過最先懂得用火烤肉吃的國人傳承出一個什麼「中國烤肉」來。膾炙人口,本源於《孟子.盡心下》,本意是指美味人人愛吃,但由其語源發展來看,可以說」膾」基本上就是指生魚片了,而「炙」一般也是指烤肉。不過,傳之於今,「膾」去了日本,「炙」去了韓國,咱自己可就剩下「人口」了。倒也無所謂,我們現在早已告別膾炙人口那魚呀、肉的香味了,咱境界高,早已把膾炙人口升華為讚美、傳誦那些美麗的詩詞文章之延伸意義了。呵呵!精神「膾炙」,吃起來也倍兒香。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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