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習近平與特權利益共同體之間(圖)

習近平倘若真想有所作為，在「黨」仍存在的狀態下就極其危險：與特權利益共同體同流合污，必然高估了底層民眾繼續隱忍的耐心；與特權利益共同體分道揚鑣，對方必然會挾全黨而相抗，被淘汰出局甚至被長期幽禁都是可能的。（Getty Images）

據報導，近日習近平在「中紀委」全會上「闡述分析了封建王朝的興衰更替，總結了蘇共亡黨的歷史教訓」，提出「決不允許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決不允許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為什麼要講「決不允許」？是因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正是今日中共官場生態的真實寫照。當下中共政府的執政能力非常低下，行政系統已處於基本失控的境地，社會管理也已陷入嚴重的混亂。日前溫家寶在《求是》撰文，應系惜別之言：「我們確實也管了一些不該管的事情，一些該管的事情卻沒管好，特別是公共產品和服務提供不足、社會管理比較薄弱。各級政府還集中了過多的公共資源和社會資源，權力部門化、利益化的問題仍然存在，有些方面還在強化。」把溫家寶和習近平的兩段話對讀，就知道「權力部門化、利益化」導致了「下有對策」，「各級政府」熱衷於「集中公共資源」並不是為了「提供公共產品和服務」，而是為了「利益」。這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所以「上有政策」就更像是領導者良知未泯的感慨而已。如何力挽狂瀾，用儘可能平穩的方式終結一個潰爛至膏肓的官僚體系，這對剛剛交接權力的新任領導者來說，無疑是一個非常嚴峻的挑戰。

近幾個月來，輿論不斷曝光官員秘密擁有多套房產，「房叔」「房嫂」「房妹」「房祖宗」一時間成為媒體、網路熱議的話題。正當人們期待更多的腐敗官員通過房產信息檢索的方式被揭發出來的時候，多地政府管理部門突然加緊出臺政策，對房屋信息「以人查房」的查詢加以嚴格限制。福建漳州、江蘇鹽城、廣州、深圳都通過各種方式明文阻止公民以人名為檢索條件自由查詢房產信息。雖然打著「保護個人隱私」的名義，但由於這些政策規定發布的時機，任何人都知道「保護隱私」只不過是一個說辭而已。公民隱私保護作為人權保護的一項重要內容，依賴於一個普遍有效力的、公正、健康的行政治理系統。在基本可謂全面腐敗的行政系統的治理下，普通公民個人信息被濫用、隱私被侵犯從未停止過，而公務員、官員的「隱秘」卻始終難受監督。人人心知肚明，還有太多的「房氏家族」成員逍遙法外，限制房產信息查詢的實質決非所謂公民個人信息保護，明擺著就是腐敗官員正在通過手中的權力保護自己的特權利益以及整個特權利益共同體的財產（房產）腐敗鏈條。

其實，自房屋限購令頒布以來，國家住建部為有效限制異地炒房，一直試圖將國內主要四十座城市的住房信息資源進行聯網，可是各地政府相關部門卻一直以各種理由消極對抗，雖然三令五申並明確了截止時間，但幾年拖過去，2012年6月時只有18個城市宣布互聯工作完成，北京市卻不在其列。一個最簡單的數據互聯工程卻難有實質性的推進，是官方聲稱的技術問題嗎？知情人士對記者說：「最關鍵的，就是既得利益集團為了保護自己財產隱私以及由此而引出的一系列問題，而不願意主動配合完成40城聯網。」原因是不言自明的。地方官員簡直就是在用一種厚顏無恥的態度告訴中央政府：我們的房子超標了又怎樣？反正你們查不得。這幾乎是一種赤裸裸的脅迫：一旦聯網成功，數據查清，看首先受不了的是誰？是地方貪官？還是中央政府？知情人士透露，截至2013年初，40城市的聯網工作實際已經完成，但住建部遲遲沒有公開，顯然是在等待最高層的決定。看來數據匯總之後的問題很嚴重，也許嚴重程度超出每個人的想像。

中共甘肅省委書記王三運陪同習近平走訪甘肅貧困戶的一張視頻截圖，近期在網上流傳甚廣。王三運的神情也能說明同樣的問題。此圖片是由新浪微博「學習粉絲團」發出的，圖中習近平拉著一位農民的手，抬頭望向屋頂。「粉絲團」配的旁白是：「老人家，房間這麼暗，你家的燈在哪裡？」截圖中老農轉臉看向習近平身旁的一名陪同官員，這個官員板著臉，眼神兇惡，恐嚇之神態畢現無餘。網民們一搜索，這個官員正是甘肅省委書記王三運，人們嘲諷加鄙夷地稱之為「板臉哥」。

細細品味，這張截圖照片堪稱經典。習近平拉著的一雙手有一種符號象徵的意義。它傳達出一個信號：這個領導者正在努力走一條貼近百姓的路線；可百姓的反應卻不同，他貧寒而又卑微，身軀和情感都已被經年的苦難壓彎。他的手雖然牽著領導，身體卻轉向後面，恐慌地望著那些直接管理著自己、把自己的命運握在手心裏的官吏們；官吏們無言而自威，他們的一個眼神就足以滅掉一名普通百姓說出真心話的勇氣。他們站在暗影中，恰好是那句成語「陽奉陰違」的形象詮釋，然而正是暗影給了他們一種上欺下瞞的力量，也給了他們一個撈足油水的空間。「陰違」的「淫威」讓「陽奉」成了皇帝的新裝。

在《朱鎔基講話實錄》中，朱回憶了在他任國家總理時一次被欺騙的經過：「還有一件事，我到某省會城市考察下崗職工再就業服務中心。原來是一個大倉庫，空空落落的，他們在幾天之內把許多個體戶都搬進去，裡麵人山人海。我去參觀的時候，那歡呼啊！人人都想跟我握手，挺有勁的，熱情的很。我一回到北京，就收到一封人民來信，說那些都是假的，不信現在你再去看看，一個也沒有了。我就派國務院辦公廳的同志微服私訪，果然來信反映的情況屬實。」多麼繁榮熱鬧的人民生活！那卻是為應付他的檢查臨時表演的一齣戲。堂堂一個國家總理就這樣像哄小孩子一樣被哄騙了，政府撥出的大筆下崗工人再就業資金就這樣被各層官員收進自己的腰包。經網友檢索報章，這一天是1998年3月25日，這個「省會城市」是長春。騙他的人是時任中共長春市委書記的米鳳君，從1998年3月25日造假至2008年4月28日被「雙規」，騙了總理之後，又作威作福十年之久。不可思議的是，即使知道是被騙，朱身為政府總理，卻沒有辦法依規依法處理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其實米鳳君清楚，在「黨天下」之內，演出戲給你看都算是尊重你，無非大家一起騙騙百姓，分分贓款，難道你要當真為百姓做事？朱鎔基被特權利益共同體打個耳光，除了哭哭，真的沒別的辦法。只要這個「黨天下」沒有還權於民，就像1999年4月25日在中南海新華門，他作為政府首腦和「法輪功」請願代表當場達成共識，旋即被這個「黨」撕成碎片，公信力無存，他又能有何辦法？

無數的事例證明，真正阻礙中國前進的力量並非什麼國外的「反華勢力」，並非什麼國民的「低素質」，並非什麼人口眾多、資源不足。一個盤根錯節的腐敗利益群體才是中國社會良性發展的最大阻力。在下一步社會趨向良性發展的過程中如何才能除去這個巨大的毒瘤？首先需要認清這顆毒瘤產生的根源：它是中共「黨天下」極權統治到「彌留狀態」的必然結果。

任何一種極權統治形式的「合法性」都是來自於在上者的洗腦和欺騙：他們用種種冠冕堂皇的高尚字眼包裝自己，把所有的道德律令用來管理和塑造別人，其實骨子裡，自己卻驕奢淫逸，為所欲為，不受約束。共產黨的極權政治雖然在理論上更具有迷惑性，「共產信仰」似乎句句不離公平、平等，但其極權本質卻與其它的極權政治形式異曲同工。今天的形勢，則是以「共產信仰」為遮羞布的極權統治已經走到作惡無須理由、抗爭猶如星火的「後極權」狀態，其最後的表現是撤掉遮羞布之後的裸奔。權貴資本掠奪財富時已沒有遮羞布，無論習近平還是薄熙來，都只能以「老子打江山，兒子坐江山」來自我論證；「鬥爭」治國的綱領已然變成為「維穩」（既得利益階層保住權力）而鬥爭，「人民共和」這種左味十足的大旗已經是一件空無一物的皇帝的新衣。人們嘲笑著、謾罵著這些招搖過市的當權者，喪心病狂的官員們決心抱著他們掠奪的財寶這樣一路走下去，或者隨時跳車逃掉，或者盡量走遠一點。

可以肯定的是，習近平做為新一任國家的領導者，正在努力廣開言路，打造親民形象，即所謂的「接地氣」，大力懲治腐敗，呼籲「關進籠子」，以及從新確立法律的尊嚴，這些措施是在扭轉「黨國思想」專政狀態的一種良性嘗試。特別是已經有了一點擴大公民言論空間和恢復法律的主體地位的氣息，這些都是一個正常的社會裏必須具備的、人性化的社會監督與管束權力的基本手段。開弓沒有回頭箭，在當下公民意識逐步覺醒，黨化思維逐漸清除，社會正氣逐漸提升的歷史時期，領導者的作為也必須要積極順應這種變化。不僅如此，領導者還應該有對未來趨勢的清醒把握：要建立一個合理的社會，就必須剔除掉那些不合理甚至罪惡的因素；要建立合乎人性的社會，就必須剔除那些肆虐六十多年的反人性的、惡的思想。

在隨波逐流、昏昏噩噩的人世中，要保持心智的清明與敏銳並非一件易事。然而，對於一名承擔公職的領導者來說，這卻是應有的起碼素質。可嘆的是，在中國當下腐敗氾濫、權鬥升級、殘忍險惡、濁浪翻騰的官場，清醒者已成稀罕之物。習近平需要知道，整個特權利益共同體已經和中共自上而下「黨、國」不分的權力體制血肉交融，這才是今日潛在有效力的「黨章」。它所要求每個成員的「黨性」實際就是在不觸動特權利益的前提下如何拖延解體時間，增強與民眾抗衡的意志。在公權力公然作惡而不受制約的社會現實之下，參與作惡鏈條、在「吃人」機器中分一杯羹，是某些人處心積慮加入中共、考取公職的重要原因。這種「作惡不需理由、只需謊言自欺」的「皇帝新衣」狀態不僅嚴重毒化了社會道德，也直接造成黨治之下作惡的自循環。習近平日前曾感慨蘇共解體時無勇士救黨：其實這正是他的糊塗所在：蘇共在1989年也已只是殘損鏽蝕的一架「吃人」機器而已，毫無價值合法性，大難臨頭當然只能作鳥獸散。「黨」在共產極權體制與思維中只是工具，而且是充滿任意性、不確定性的「殺人」鬥爭工具，習近平倘若真想有所作為，在「黨」仍存在的狀態下就極其危險：與特權利益共同體同流合污，必然高估了底層民眾繼續隱忍的耐心；與特權利益共同體分道揚鑣，對方必然會挾全黨而相抗，被淘汰出局甚至被長期幽禁都是可能的。人家「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是有底牌的。「決不允許」有用嗎？朱鎔基、溫家寶都試過了。救黨其實只是妄談，自救才是當務之急吧。如何自救？只有退出「黨」從思維到體制的束縛，擺脫共黨所謂「黨性」的局囿，甚至率領黨內殘存的清醒者擺脫「共產極權思維」從思想到體制的歷史纏縛，才合乎自由、自然的健康人性。或許，領導一個真正合乎文明、人道、遵守規則的現代政黨從事政治活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中共內部做個被貪官群體裹挾的傀儡「總書記」，才可能帶領一個國家回覆到一個人性的社會。習近平先生，請深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