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死在編製裡」本應是周星馳電影場景

1月4日,哈爾濱市448名面向全國招聘的事業編製環衛工人正式走上清掃保潔作業一線。本次公開招聘共引來1萬餘人報名,最終參考的7186人中,擁有本科學歷的2954人,佔41.11%;29人擁有統招碩士研究生學歷。最終錄取的448名環衛工人中共有7名研究生,另有22名碩士生名落孫山,一位碩士落榜者表示不會輕言放棄,宣稱:「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編製裡。」

這話乍一聽起來,有一種風蕭蕭兮的感覺,實在太悲壯了,但細想起來,卻實在不對味——不過是個環衛工人的崗位而已,用得著跟要去刺殺秦王似的嗎?這種悲壯的出發點配上個並不與之匹配的結果,顯得就有些滑稽。只有在周星星的電影裡,才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我絕無絲毫看輕環衛工人的意思,也無意抹煞他們工作的重要性,更不是說提升環衛工人的文化素質和技術含量不重要。為了城市的整潔,他們起早貪黑努力工作,既苦且累,而且還有較大的危險性,我們在看他們時,必須帶著崇敬和感恩的心情。

但是,崇敬與感恩之心無法遮掩的事實是,環衛工作崗位的技術需求和文化含量,確實並不特別需要經過長達20年苦學的研究生那麼高的標準。一個讀了20年書,已不算年輕的年輕人,懷著一副「必死」的心態要撞進「編製」的場面,背後所潛藏的台詞,確實給人驚心的感覺——這究竟說明瞭什麼問題呢?

這裡面,既有高等教育泡沫化,發水式的擴張造成的膨化型大學生甚至研究生氾濫的問題。也有社會提供的崗位緊張就業形勢嚴峻的問題。但最顯著的問題,卻是人們心中深深的不安全感,使大家的心理髮生了巨大的變異。那位發出要死在編製裡豪言的研究生,目前正在幹著的工作,是月薪4000左右的媒體工作,但他為什麼嚮往扣除各種雜費之後只有1500元的的環衛工呢?答案只有一個,這個職業穩定,有安全感,可以把戶口落到城市,戶口的差異帶來的是就業、福利、教育等一系列社會保障的不同,是很多人做這種選擇的重要原因。

過去的三十年裡,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打破鐵飯碗」,用一種不安穩的工作狀態,刺激和提高勞動效率。這種做法,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社會生產力,但同時也帶來了許多社會問題,使得我國在經濟實力超載日本之前,工作狂和過勞死以及失眠者的數字早早地超越日本。各種各樣的KPI考核,花樣翻新的「末位淘汰」,使許多人信奉社會達爾文主義,相信人與人之間必須弱肉強食才得以生存。而房價、醫藥、教育等並不算樂觀的民生問題更是為這種不安全感推波助瀾。於是,人們惟一渴望的,是尋找一個穩當而有安全感的工作。而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到公考和事業編製上來了。

雖然公務員和事業編製的工作也各有親歷之後才知道的艱難和苦楚。但不能不承認的是,它確實是當下中國惟一沒有打破的「鐵飯碗」,這也是人們趨之若鶩的原因。數萬人同報一個崗位的考試,早不是新聞。幾十個研究生爭當清潔工,可謂是把這種願望,推向了一個極端的地步。試想,如果這次清潔工招聘,沒有「事業編製」這個前提,會有什麼效果?它至多能吸引到一些在職場找不到工作的中老年人,連年輕一點的,恐怕都難以吸引。這才是當下中國多數城市環衛工作的真實狀況 ——超低的工資,超強的工作強度,髒亂及不安全的工作環境,使很多人視之為畏途。而一旦在這項工作前面,加個「編製」,其場面就發生了驚天的大逆轉。這種狀況,究竟是說明「編製」太有魅力,還是此前虧欠環衛工人太多?

在北歐旅行時,人們會驚奇地發現,路邊打掃清潔的環衛工人,很多都是妙齡美少女。這是因為當地的環衛工人工資待遇不錯,對年輕人具有吸引力。這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任何虛的讚美和恭維,都不如實在的解決好他們的福利,更能使崗位具有吸引力。哈爾濱為環衛工人解決「編製」,確實算是一件有意義的嘗試,能吸引到各種高素質人群來參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一遇「編製」,石頭都會變成金子,掃地工作立馬被大學生甚至碩士生搶著干,並有人立下死志要為之奮鬥的場景,真的就是正常的狀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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