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誠實到非誠實的「鳳凰涅槃」

其實我一直想做一個誠信的人，那種說實在話，干實在事，走實在路的狀態，讓我感覺心裏踏實。可是現在，我卻越來越感覺到，自己離這樣的狀態越來越遠了。

小時候我可真是個誠實的孩子啊！可是也不知從什麼時候就開始變的。是那次打破碗的教訓；還是十來年的持續洗腦，併發現洗腦後的貨不對版；亦或是寫作文、考試時的做假訓練；還是世道人情使力的結果。

小時候，家裡窮，差不多幾口人就那麼幾個碗，多也多不了一兩個。有次不小心給我打碎一個，這在當時差不多是一件大事——碎一個得花錢買一個啊！而花錢，在當時，即使花的是一分錢，也是件很肉痛的事。這樣，老媽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當然要問是誰幹的好事。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老師都說了，要做個誠實的孩子，況且，華盛頓承認錯誤後，他爸爸還表揚了他呢！於是我也很誠懇的承認是我幹的。本以為老媽也會表揚我，結果卻得到了一個巴掌和一頓臭罵。

這也許是我第一次發現，誠實並不是人人都會欣賞的美德。

讀書時老師要求寫作文，題目往往是《一件好人好事》、《一件值得紀念的事》、《美麗的家鄉》或是《我的好老師》之類。那時一天到晚都要幫著家裡幹活，哪有時間做好事。有時真學雷鋒幫著別人幹活了，把自己家的活給耽誤了，反而要挨父母的罵。所以，好人好事是沒得寫了，值得紀念的事也寫不出。至於老師好不好，家鄉美不美，完全沒概念，於是便只好胡編，竭盡所能把一些乾巴巴的句子往上填。

這算是做假的開始吧！

後來繼續讀書，背了很多「偉大、光榮、正確」的概念，但背得越多卻越多的發現，我們離背誦的那個世界非常的遙遠。然而考試不會以我們的發現為答案，我們必須還得按照背誦過的偉大、光榮、正確的「標準答案」作答，否則便只能面對被淘汰的結局。

這事情持續不斷的告誡我們：誠信有風險，答題須謹慎。

還記得高中時學《雷雨》，老師讓我們討論周樸園對魯侍萍到底有沒有真情。當時班上討論氣氛很熱烈，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最終老師給了標準答案：沒有。理由是周樸園作為一個資產階級代表，「萬惡的」資本家，他是自私自利，沒有人性的，他不可能對魯侍萍有真情。

這事情告訴我，探索真相也是沒有意義的。

再後來，即將高考，老師公開宣傳：在考場上，要沉著穩定，做事要靈活機動，合作才能雙贏，聯合才能壯大。

這事情再次告訴我，關鍵時刻，老師所倡導的誠信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再後來就是上大學，真真正正進入天下文章一大抄的時代。就這樣，一晃十幾年的讀書時光即將過去。在將要離開學校之前的某天，上文學課的那個女人對我們說：此次考試非常差，我稍微看了一下，略微估計大概只有四五個人及格。同學們，這可是你們畢業前的考試啊，及不了格可拿不到畢業證啊……

於是，後面的幾天晚上，她家門庭若市。東西多了放不下，以致把床底都給塞滿了。

這事再次說明：對教師，這個所謂天底下最光輝的職業，你真的不能抱太高的期望。

再後來，畢業了，要參加工作。分配是不搞了，搞競聘上崗。全縣所有學師範未分配的畢業生參加統考，只取兩名，報考費每人200元。同學們大多數交費參考，結果連考了第一名的那哥們都只能外出打工。

這事說白了，一句話：政府也會忽悠人。

作為剛出校的畢業生，且讀的又是未入流的大學，找工是件艱難的事。找工期間，在老鄉的圈子裡暫住。那時的窘況一五一十全落在老鄉眼裡，於是，在村裡的飛短流長中，我便成了連叫化子都不如的人物。

工作幾年後，境況稍有好轉，在村裡的新聞裡，我又似乎成了成功人士，那種恭維的話語，連我本人聽了也臉紅。於是，再遇老鄉，再也不敢講自己的真實情況。問我在哪發財？我說在要飯。問我多少錢一個月？我非常平靜地說，剛好保證我不餓死。

於是，我終於完成了從誠實到非誠實的「鳳凰涅槃」。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