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漣:民主政治離中國有多遠?(圖)
——兼評韓寒《談革命》、《說民主》與《要自由》(一)
看中國配圖(網路圖片)
中國必須實行民主,而且越早越好,這點已漸成國民共識。但如何實現?即國民願意付出多大成本來達成民主政治,卻莫衷一是。原因也簡單,各階層都有自身的利益考量。
感謝韓寒。有關革命、民主與自由的討論,終因他的三篇博文而在中國網際網路上閃亮登場。與中國80年代思想啟蒙時期討論革命與改革的關係,以及90年代後反思六四引發的「告別革命」思潮不同,這次討論並非概念對決,沒有陷入理論迷宮,討論者的立論幾乎都是對現實的一種直接回應。
是韓寒「蛻變」還是大眾原本就誤讀了韓寒?
在此先廓清革命、民主與自由三者的關係。三者有關聯,但其中只有民主政治是目的;革命只是實現民主政治的一種手段,而且是比較激進的手段;個人自由既是民主政治奠基於其上的基礎,也需要依靠民主政治加以保護。對韓寒文章的批評以及為其辯護的文章很多,但我認為上海財經大學副教授李健在微博中的點評最為精當:「韓寒的三篇博文《談革命》 、《說民主》、 《要自由 》,思想脈絡很清晰:反對革命,擔憂民主,討要自由。」
有人認為韓寒發生了蛻變。我認為不是,多年來中國大眾對韓寒一直有嚴重的誤讀。韓寒對中國這塊社會土壤及其國民性有著一種可稱之為絕望的感悟,也被迫學會了在極權統治下機智地生存,這次他只是將自己籌思已久的想法在這三個題目之下稍作歸納而已。他的某些結論,我與他看法一致,比如他說「相信天鵝絨革命其實就是選擇相信了民眾的素質,執政者的忍讓,文人的領袖,這三者的共力才能形成天鵝絨革命,我認為這三者在中國全部不存在」。事實上,除了民眾素質可以討論之外,中國的執政集團對權力的肆意伸張之程度絕非本·阿里與穆巴拉克能比;知識精英對社會的影響近六、七年以來日見減弱。一些不缺少現實關懷及社會責任感的學者,其作用也被少數行動者與口頭行動者大肆貶低。
韓寒雖然是以個人身份在發言,但他的思想其實就是中國中產階級的基本共識。現階段,中產階級大多依附於體制或者部分依附於體制。他們對自身缺乏自由深感壓抑,對於政治腐敗深感絕望,但對草根民主仍保持有少許肯定的懷疑態度——因 「革命」在中國人的歷史記憶裡,就是以共產革命為模本的殺人如麻且以掠奪私人財與公共財為目的之農民革命。最近烏坎事件被廣東總督汪洋用太極雲手暫時化解之後,國內對汪督的風評甚佳,其聲望一時大漲。從這點就可以看出,國內居於主流的意見還是希望中國實施開明專制,即韓寒期盼的有一定言論空間與個人自由的威權統治。
韓寒多年來對現行體制及諸多弊端的諷刺批評,始終就在這個範疇之內。韓寒言論之所以在中國廣受歡迎,有其時代原因。那幾年,中國社會矛盾還未全面激化,生活還處在上升通道的中產階級正喝著卡普其洛、營造小資格調,暢想著未來的美妙生活。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社會,都對中國未來能自然演進至民主政治充滿期待。只有在這種社會氛圍中,韓寒才有可能因其那種哀而不怨的諷刺散文,成為21世紀零年代後期中國文化的一個符號。
這次韓寒革命、民主、自由三論在網上遭到強烈批評,並非韓寒的思想發生了急轉彎,而是中國的社會條件正在發生急劇變化,網上輿論的主流由過去那種輕鬆的諷刺調侃,正悄悄演變成沈重的憤怒與絕望。與此同時,國際社會對中國的態度也在改變。比如美國政界過去一直期望中國能夠在對外開放與經濟改革中「和平演變」至民主政治,但今年以來,美國政界也開始懷疑自己的這種期望不切實際,對中國能夠「和平演變」這一預設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這個問號的顏色正在變濃。
這一階段大眾對韓寒的誤讀,以及中國受眾在與精英的互動中如何塑造精英的社會過程,是一個很有觀察與研究價值的時代課題。
關於韓寒,我不同意他的觀點基於兩點,一、我認為,眼下的中國,使用任何可能的手段盡快結束一黨獨裁的專制政治,都有其道義基礎。二、我知道,自由不是免費的,他則希望少付費甚至不付費。今年被捲入「阿拉伯之春」中的國家,除了突尼西亞較為和緩之外,其他國家的革命(包括現在埃及正在發生的「二次革命」),在政治角力的同時,「劍對劍的談判」從未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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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