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烏坎事件唯一出路是嚴懲司法暴力(組圖)
烏坎村民的示威集會
早晨,接到香港媒體的電話,告訴我藝術家艾未未剛剛獲得美國「時代」雜誌(Time)2011年度風雲人物的季軍,問我的感受,我回答:「艾未未,是今年年初胡溫政權為了阻止茉莉花革命在中國發生而被抓捕81天的中國的思想領袖,隨後對他又進行了嚴厲的經濟懲罰,至今沒有結束。艾未未沒有屈服,一年中他的精神極大地鼓舞了人民的維權和抗爭,他個人的抗爭也獲得了人民的支持。」隨後我問:「獲第一名的是誰?」「 ‘抗爭者’。表彰從阿拉伯國家到紐約的街頭示威活動。」頃刻間,我的情緒更為激動,
我想到廣東陸豐烏坎,想到12月9日被抓捕,被酷刑折磨致死的農民維權抗暴的帶頭人薛錦波,今天(15日)成千上萬的烏坎農民,陸豐農民要為他的慘死舉行大遊行,與暴政抗爭。
2011年,中國人民從年初到年末都站進「抗爭者」的隊伍之中,我們沒有被落下腳步。
汪洋抓捕薛錦波等民意代表是第一錯
12月9日中午,陸豐和汕尾公安局出動5輛沒有牌照的警車,出動五六十個不穿制服、不出示證件,不出示任何司法手續的現役警察闖入烏坎村,用膠帶捆綁烏坎村9月民選出來的十三名「民意代表」中的五人,隨後抓走。是嚴重的違法行為。
烏坎是一個常駐居民高達13000人的大村,村裡政權、財權、地權,一直被連任40年的村支書薛昌和村委會主任陳舜意把持,1993年起薛昌與香港廣東海陸豐商會會長,廣東省政協委員、商人陳文清相勾結,藉口經濟開發,幾乎賣光了村裡的耕地。薛昌私下家產數億,而近二十年村民只分得兩次「征路費」,補償了550元。薛昌多年用變賣集體土地的錢財在東海鎮、陸豐、汕尾、乃至廣東省編織了一個龐大的關係網。村民自2009年開始就上訪土地問題一直沒有結果。9月21日、22日為了抗議薛昌把最後一塊耕地賣給陳文清建設海濱新區碧桂園,數千村民舉行集會和上訪,與汕尾武警、特警衝突,10多名村民受傷,其中兩名兒童被打成重傷急救。村民圍攻派出所和市政府,推翻警車,有10幾名警察受傷。
9月24日根據《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烏坎村四十七個姓氏家族,以姓氏規模比例推舉代表,一百多名代表經過公開投票,選出本村的「民意代表」十三人,組成「臨時代表理事會」,向陸豐市政府提出三項訴求。隨後又選舉產生「婦女代表聯合會」。這兩個民選組織組織了11月21日從烏坎到陸豐市人民廣場4千人的和平大遊行,打出「反對獨裁」、「還我人權」、「懲治腐敗」、「村委腐敗人民遭殃」的大標語。陸豐市代市長丘晉雄接收了村民遞交的請願信。
烏坎的農民維權事件是中國典型的土地事件,影響巨大,11月21日和平遊行請願沒有受到阻止,想必得到省委旨意,接受9月的教訓,不想把事情鬧大。應該說處理是得當的。
但是時隔不過18天,汕尾武警突然對烏坎5名「民意代表」進行抓捕,這樣大的行動也不可能不經過省委批准。從9日下午汕尾市舉行新聞發布會向媒體通報「烏坎村民的合理訴求已得到落實」 ,宣布依法取締「烏坎村村民臨時代表理事會」、「烏坎村婦女代表聯合會」兩個非法組織;依法抓獲事件打砸為首分子莊烈宏、曾昭亮、薛錦波,甚至企圖把這幾位「民意代表打成「黑惡勢力滲透、操控群體事件」。都是違背民意的錯誤行為。是中國人一貫熟悉的「秋後算帳」。
烏坎位置示意圖
汪洋掩蓋薛錦波酷刑致死是第二錯
事態發生急劇轉折是薛錦波抓捕之後,很快就被暴力審訊打死。
12月11日下午3點,公安局通知薛錦波家屬,稱薛在汕尾醫院急救,可以去看。就做好掩蓋薛錦波酷刑致死的充分準備。
11日凌晨5時,「汕尾、陸豐二級公安機關組織出動公安、武警、邊防、消防警力及指揮車、水砲車、消防車、救護車等出發前往目的地開展清障行動。」目的地當然就是烏坎村,被村民發現,鳴響銅鑼,5千村民抄起棍棒、鐵鏟、禾叉守護家園。警察部隊施放水砲、催淚彈,引發大火和濃煙。9點警察部隊退出村外,開始圍困烏坎。
11日當日,廣東省黨網南方網和其他中國官網就發布消息,稱曾參與陸豐「9.21烏坎事件」的「犯罪嫌疑人」薛錦波,在羈押期間猝死。
11日一直到晚上九點才讓薛錦波家屬到殯儀館認屍,給出的死亡原因是「心源性猝死」。不准家屬拍照,不准帶手機,也不准帶走屍體。
12日廣東傳媒普遍報導羈押在汕尾市看守所的犯罪嫌疑人薛錦波因身體不適被緊急送往汕尾市逸揮基金醫院救治,經搶救無效死亡,醫院出具的死因診斷為心源性猝死。同時報導「當局安排另四名被關押的烏坎村民與其家人會面,以證明四名被拘人員身體和生活狀況均正常」。
因為時差原因,12日晚些時候德國之聲記者吳雨,採訪到烏坎村民,第一個披露村民表示薛錦波系被警察毆打致死。13日自由之聲記者馮日遙報導:「週一晚他們的家屬獲准到醫院探視,但到醫院後只查獲其中兩名代表的名字,另外兩人卻不知去向,李先生指,家屬向院方查問傷者下落無結果,當局至今亦沒有任何說法,家人正為兩人的處境感到萬分憂慮。」駁斥了官方說法。
大陸微博、門戶網站有關烏坎、陸豐、薛錦波開始被屏蔽。
13日廣東傳媒鋪天蓋地是汕尾市檢察機關介入對薛錦波死亡事件的調查,並委託中山大學法醫鑑定中心對薛錦波的死因進行第三方鑑定。汕尾市電視臺播出「對參與薛錦波被急救的汕尾逸輝基金醫院急診科主任王道良「的採訪,王道良說:「病人胸部、腹部、頭部沒有外傷痕跡,沒有血跡、淤痕。」
著名記者高瑜
14日已有外媒記者進入烏坎的實地報導發出。
15日《陽光時務》第九期面世,刊登了記者張潔平13日對薛錦波大女兒薛鍵婉的專訪,薛鍵婉親見從冰櫃里拉出來的43歲的父親慘死的狀況傳遍網路:「我爸眼睛閉著,嘴巴張開,胸部破損,到處都是淤青,手都腫了,手腕淤青,有傷,大拇指明顯倒過來變形了,斷了的樣子,額頭、下巴都破皮出血,鼻孔裡也有血,都干了,脖子整一圈都是黑色的。臉和身上其他地方顏色都不一樣,發青發紫,都是黑的,頭上腫了一個大包。背部有很多被腳踢過、踩過的傷痕,靠近肺的地方,腫了一個大包,膝蓋一直到腳腕,都是淤青、破皮、浮腫的。」
同日出版的《亞洲週刊》發表張倩燁的採訪《陸豐村民領袖警局遇害內情》。揭示「亞洲週刊獲悉,汕尾市當局向薛錦波家屬提出賠款一千萬元,讓家屬放棄要回薛的遺體,薛家斷然拒絕。薛錦波兄長說,他們只想要回遺體,入土為安。政府不願歸還是因為為屍體傷痕纍纍,若歸還等於間接承認薛錦波是非正常死亡,而非先前官方的心源性猝死之說。」
當前廣東形成烏坎村民與警察和武警的對峙,外媒與官媒對對峙,其原因就是當局掩蓋薛錦波被警方毆打致死的真相。
全世界不會允許汕尾方式再發生
六年前,廣東曾經發生震驚世界的汕尾事件,就發生過內外傳媒對峙的狀態,新華社只承認有三個村民被打死,而外電根據村民講述,報導當場有十幾個村民被打死,還有三十多人失蹤。結果新華社人員在新華社內部查詢新華社有關汕尾的報導都查不到,新華社的消息只對外。汕尾事件的發生是紅海灣東洲坑村大片的山地、田地和白沙湖水面被政府的經濟試驗區興建發電廠,沒有按照法律規定給以農民合理補償和安置,引發農民駐守發電廠大門口,阻止工程進行。這種和平請願竟然引發上千名警察和武警鎮壓,直接開來裝甲車對村民進行掃射。被評論為「農村六四」。這是繼大學生孫志剛在看守所被打死,繼廣東隱瞞薩斯疫情,致使病情蔓延全國和全世界之後,爆發的最大的醜聞。廣東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變成首惡之地,香港媒體發起對當時的廣東省委書記張德江的「驅張運動」。
汪洋主政廣東提出「解放思想」,「騰籠換鳥」,最近又提出「加強新聞監督」,「對社會組織鬆綁」,可是卻對烏坎的「民選代表」動手,取締根據中國法律選舉出來的村民組織,實質就是鎮壓烏坎農民的維權。烏坎事件和汪洋主政期間發生的富士康「十三跳」、幼兒園、小學校連續的「屠童」事件、小悅悅事件一樣,使得廣東繼續保持中國的首惡記錄。這些事件發生的真正原因是只搞經濟改革的中國發展模式已經走到盡頭,對農民的土地剝奪也走到盡頭。當農民為土地風起雲湧進行群體抗爭時候,2005年中共中央確立的方針是:對維權事件要準備兩手,屬於經濟問題要做妥協,對於政治問題解決不手軟。6年來中國的群體事件已經由2005年的8萬七千起,發展到今天的幾十萬起。證明無視農民的政治權利,不允許農民建立自己的組織,是中共最大的錯誤。
當前烏坎的危機,正向著6年前汕尾的六四解決方式滑行。當年距離十七大還有兩年時間,今天對汪洋可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了。時間給以汪洋的唯一出路,是依法懲辦暴力執法,打死薛錦波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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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