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曹天這樣的億萬富豪,不悄悄地去吃喝玩樂,享受生活,再去繼續賺大錢,而是做起當市長的美夢,並且還存在著一線希望,炒得沸沸揚揚,實在是一個異類,但毫無疑問地,企圖在政治領域引入競爭機制,而得到執政黨的許可,也獲得老百姓的掌聲,目前難度太大,假如中共冒出蔣經國式的偉人,奇蹟就會出現,否則,曹天問政,只能是無語問蒼天。
不過,自從曹天宣布競選鄭州市市長那天開始,中國政壇應當發生了一定的變化,他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不是黨員,或不是黨組織包裝出來的民主人士,可不可以擔此重任?顯而易見,與其說中共對此不放心,不如說是不信任,它最擔心的是,曹天會挖了制度的祖墳,以前歷任官員的不廉潔的記錄怎麼辦?我想,這可能是地方官員竭力杯葛他的主要原因。
且莫以為曹天的「億元廉潔保證金」,貪官聽了也舒服,它可能使許多吃官飯的人膽顫心驚,鄭州老百姓雖然舉雙手擁護,但中國官員的授權方向是自上而下的,曹天想倒過來,是一場乾坤變位的革命,正因為如此,媒體炒作他才有意義。它預示著一個民主選舉的時代即將來臨。或許它比其它國家會略遲一點,但這一天必將瓜熟蒂落。
於是,曹天站在了歷史的交叉點上,他的後邊是一片專制的大海,他的前邊是民主的彼岸,如果說任何重大事件都具有其必然性,那麼,我們就不能責怪他心血來潮,他的偉大在於超越了私利的束縛,而其悲哀在於執政黨的短見影響了判斷力,其實,解救中共和腐敗政府的最佳良藥,是引入競爭機制,不要以為反對黨是自己的敵人,敵人能使政治人物起死回生。
問題是,像現在這樣坐在火山口上等死,而不改革,還能等多久?混一天算一天的念頭使中南海的所謂幾代領導核心人物,消失了漸次隱去的背影,他們不會喜歡像曹天這樣的人,更不會認同解救他們的人,往往以挑戰他們的面目出現,而基層官員也在步其後塵而去。誰也說不好,那場燒盡專制制度的火焰,會在何時被憤怒的暴民點燃。
一旦點燃就沒有迴旋的餘地,因為在一個沒有政治強人的中央集權國家裡,既便某位領導人,想依靠暴力平息公眾事件,也是一廂情願,而暴民騷動過後的中國,不會是民主,只能是分裂,因此,未雨稠繆的智者是溫家寶,他提出的自上而下的政改,走到了茉莉花革命的前面,卻折斷在人民的嘆息聲中,這只能歸咎於既得利益集團的僵化和自私,也歸咎於他與體制難以割捨的聯繫。
顯然,曹天也是一個個改良派,他有足夠的財力玩政治,也有廣遠的人脈關係,雲集他的團隊,並推出詩意的綱領,但可惜體制內沒有強勢人物的力頂,他單薄而脆弱,也許領導一個民企,他是參天大樹,奪得鄭州市長的寶座,他目前還像被遺棄在路邊的小草。我們只是聽到了小草的歌唱。假如中國是憲政民主的社會,他未必能實現自己的理想,但命運肯定給他衝刺的跑道。而現在,他找不到繼續較力的方向。
而且,他身處習慣勢力的圍困之中,如同孤島,體制內的掌權者會用放大鏡去「愛」他,「愛」得他死去活來,查補六百萬的稅費可能僅僅是開始,而他的多個股東被「雙規」,才是擊斃他的子彈,假如從雞蛋裡挑不出骨頭,就會把雞蛋變成石頭,反正官員有的是時間和精力,一定會把他的夢想變成碎片,因為像這樣的有志之士,擠入體制,貪官就得走上斷頭臺或牢獄。所以,結果並不樂觀。
現在,曹天問政的消息令我思索很久,那碎片的玻璃已把很多善良人的心刺傷,我想在閃亮的碎片中拾起破局的希冀,而卻一無所得,也許做個假設能使我們清醒,如果曹天真的當了市長,他能不能領導全部是黨員的下級,又如何聽命於一元化的紅色的上級,他能否游離於常委會之外,下達自認為正確的指示,特別是他反腐的決策,如何讓紀委和政法委去落實?答案是令人困惑的,可見,曹天想在體制內殺出一條血路,卻只能倒在血泊中。
正因為如此,他的問政才是具有啟迪意義的,無疑地,他不是一個政治家,也不是一個完全的商人,在這個被火和血映紅的時代,在這個缺乏詩意和激情的時代,他只是一首詩,辭句是美麗的,但沒有明晰的內容,而且詩句終是無解,類似北島的詩:我不相信,曹天的詩是:為什麼我不行?只有大多數的中國人團結起來,都向執政者提出同樣的問題,世界才會改變,鄭州才會出現民選的市長,不過那時,我們這一代人已化為塵土。唯其如此,曹天寫出了最悲壯的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2011年9月3日於多倫多無涯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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