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七一火苗(組圖)

無論是根據哪一方的統計數字，今年七一遊行的參與人數都比去年至少翻番

以民間人權陣線為首的泛民主派繼續發起七一遊行，眼下各方互相指責估算參與人數不正確，當中尤以指控泛民主派捏造數據者為甚。但無論是民陣、警方還是香港大學的數字，都比去年至少翻了一番。

每年關於七一遊行的評論都離不開兩大陣營：民主派批評特區政府施政欠佳、妄顧民意；親北京輿論陣營大聲疾呼，痛斥「反對派」「抗中亂港」的「港獨圖謀」。筆者也不妨先來自打嘴巴：無論從哪個陣營看，七一遊行歷年來整體反映的也就是這些，確實是毫無新意。

但是，為何今年的七一遊行有如此的震撼力？

突如其來的火苗

5月17日，也就是泛民主派「五區總辭變相公投」一週年翌日，港府提出修改立法會議員出缺的替補機制。針對地區直選與即將新設的「超級區議員」功能組別，將不再進行補選，而是從落敗的參選名單中依照得票多寡次序尋找繼任人。

建議出臺，泛民主派無不嘩然。大律師公會與律師會接連發表聲明反對。中文大學政治學者馬岳教授以「輸者替補曠古絕今」為題發表評論，馬上在網上瘋傳。

經過一輪爭議，港府在立法會完成初審後又突然提出修訂，同意先在缺任者的原名單中依次尋找遞補者。

政制與內地事務局局長林瑞麟強調，這是符合香港民意，阻止政客濫用辭職補選機制的措施；支持泛民主派的人們不甘其透過補選來重新作出選擇的基本公民權利被剝奪。

香港市民在參與七一遊行時高舉要求撤回立法會依稀遞補機制和曾蔭權下臺的標語牌（1/7/2011）

普遍分析認為遞補機制立法刺激了香港市民參加七一遊行。

一些評論提到，七一遊行前，根本沒有人想過能有如此聲勢。但是「遞補機制」法案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出臺，刺激了一些本來沒有意願上街的人們走出來。

記得遊行當天在路上採訪，一位帶著年少女兒的媽媽說，她上一次參加七一遊行，已經是2003年反對國安立法的那一次了。

結果，抗議地產霸權、要求改善房屋政策，甚至是批評正在諮詢的「國民教育」課程意圖對學生洗腦等議題都變得黯然失色。但是作為支撐的題目，參加遊行的人們還是把「曾蔭權下臺」一次又一次的喊起來。

警民矛盾

不過星星之火要能燎原，還需要乾燥的天氣，又或者……在火上澆油。

晚上爆發的堵路事件暫且不說，回看下午的遊行過程中，有不少時候出現了隊伍暫停前進的情況，筆者好幾次聽見了人群起鬨，高呼「開路」的情況。

從銅鑼灣軒尼斯道到中環的金鐘道，遊行的一整段大街早就被封閉。警察確實多次截停隊伍，讓橫過大街的汽車和電車通過。

但是這還不算是甚麼大矛盾，更大的矛盾是，不少網民盛傳警方當天在遊行隊伍中混進了大批便衣警察，試圖蒐集情報和監視遊行，社運界甚至一直盛傳有便裝探員假扮示威者挑起事端。目前警方未見對此作出過任何直接回應。

香港中環街頭示威者躺在警察拉成的人鏈前（2/7/2011）

示威者與警察之間的矛盾日趨深化。

這些都是火上澆油，但卻不是單純的「警方火上澆油」或者是「遊行者火上澆油」。

民主派人士越來越覺得警方對示威遊行採取敵視態度，這種觀感在社運人士之間尤其強烈。香港記者協會剛在週末發表其週年《言論自由年報》，也提到了警察對示威者越發不耐煩的看法，而作為記者採訪示威活動，也很容易感受到警方的阻擋。

社運人士的行動也遭到許多「溫和派」市民的痛斥。而與此同時，警隊中出現敵視示威行為的情緒也不足為奇——筆者就曾接觸過一談到示威就咬牙切齒的「80後」警員。

七一遊行前曾發生這樣一件事：一名原本經營雞苗運輸生意的中年男子爬上橫跨中環干諾道中的人行天橋，抗議港府在禽流感疫情爆發後禁止飼養家禽的政策導致他血本無歸，當天下起毛毛細雨，一名警長試圖爬上天橋頂蓬瞭解情況時滑倒墜地殉職。

事件發生後，現場向媒體發布消息的警官不禁數度飲泣；警務處處長曾偉雄促請示威者守法、和平和有秩序；網上出現聲討「80後」，指斥「80後」示威者激起矛盾，害死警長；前社民連、現「人民力量」立法會議員陳偉業曾經協助這名中年男子，被輿論指控教唆激進行為……

「香港獨立媒體」網站編輯、時事評論員林輝當時曾撰文說，凡此種種，都把示威者「一概說成自私、衝動、激烈甚至暴力」。

想起這幾天看馬來西拉的華文報紙，知道當地政團「淨選盟2.0」要在7月9日於吉隆坡舉行大集會，要求公平選舉，但警方拒絕批准集會，包括馬華和巫統在內的社團甚至報警，指控遊行將危害國家和平，影響生計。當中的思維與香港正在發生的情況不謀而合。

政治炸彈

民主派和社運派原本正醞釀在7月13日表決「遞補機制」當天到立法會集會，但是特區政府星期一（4日）在與建制派議員們會面後，又突然宣布暫緩表決，公開諮詢兩個月。

香港律政司司長黃仁龍（左）、政務司司長唐英年（中）與政制及內地事務局局長林瑞麟在香港政府總部會見媒體記者（香港電臺圖片4/7/2011）

港府暫時撤回遞補機制方案，但誓言要在餘下的300多天任期內解決「補選漏洞」。

林瑞麟強調原方案「合法、合憲、合情、合理」，行政長官曾蔭權也誓言要在任內「堵塞漏洞」。

七一遊行的民眾力量是否取得勝利還不能定論，而曾蔭權的任期從今天算起，也就只剩下362天。

在剛過去的星期天（3日），曾經因為推銷國安立法而落得聲名狼藉，最近創立了自己政黨的原保安局局長、現任立法會議員葉劉淑儀自我挖苦，形容港府這次做得比她當年「毫無改善」，還說港府給自己做了一個政治大炸彈。

現在看來，炸彈大概已經給澆濕了，但是否真的不會爆炸？

但願炸彈不會爆炸。

（2011年7月5日）

作者為BBC中文網駐香港記者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