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逐夢 華裔伍慧鈴打造麥當勞王國(圖)

伍慧玲

現年52歲的伍慧鈴（Wailing Eng）是四個孩子的媽媽，是美國舊金山灣區十家麥當勞的老闆，更是麥當勞全球慈善基金的董事。她在十年前創立了麥當勞灣區獎學金計畫，幫助貧困的學生完成念大學的夢想，至今獎學金累積金額已達125萬元，更得有美國公益服務諾貝爾獎之稱的灣區「傑佛遜獎」（Jefferson Award）。從6歲時移民到北美，完全不會說英語的小女孩，到獨當一面的護士；從十家麥當勞的成功企業家，到麥當勞全球慈善代表之一，伍慧鈴用驚人的精力創造豐富的人生。

5月的一個下午，位在德利市郵局對面的麥當勞跟往常一樣，擠滿了下課後飢腸轆轆的中學生。伍慧鈴在二樓的辦公室接受本報專訪，在廁所門口聚集的孩子們聊得興起，笑鬧聲越來越大，幾乎打斷訪問。伍慧鈴站起身來說：「各位，小聲點。我們正在開會呢。」叛逆期的學生們有禮貌地壓低音量，臨走前還不忘走近伍慧鈴，補一個道歉。伍慧鈴喜歡在店裡辦公，也喜歡和各式各樣的客人接觸。麥當勞是她的事業，也是她走向夢想的大門。

老公支持 護士變老闆

記者問：你原來是護士，為什麼會變成麥當勞老闆？

伍慧鈴答：開麥當勞時是老公的主意。他有康乃爾大學旅館管理學位，先在希爾頓旅館擔任飲料部門主管，後來成為銀行家。1988年，他跟我說，大學時代曾有一個麥當勞集團的代表到學校來解說經營麥當勞的好處，從那時候起他就一直有著開麥當勞的夢想。

當時對於開店我毫無頭緒，老公說我們一起寫信給麥當勞，表達加盟的意願，幾天之內就獲得回覆。公司衡量了我們的經濟能力和成功經營的潛力，讓我們加入訓練。當時兩人都有全職工作，在沒有保證能獲得經營權的情況下，每週投入20小時的訓練，從烹煮食物、組裝飲料機器，基本的緊急維修都要學。我們兩年就結業，算是快的了。

1990年元旦 開第一家店

問：第一家麥當勞是哪裡一家？

答：1990年1月1日開了第一家麥當勞，當時華埠都板街店正好店東想要結束生意，總公司覺得由我們接手很適合。那家店不僅是華埠的重要地標，對許多新移民來說，那是他們進入美國的大門，是他們到美國後第一個工作的地方。他們在那裡學到美國人如何工作、生活。許多人從16歲就在那裡工作，一待就是20年。我現在有好幾個幹部都是華埠的老員工，包括德利市店的店長。剛開始經營開銷很大並不賺錢，但後來逐漸上了軌道，四年後就開了第二家。

問：華埠麥當勞在2003年關閉了，是什麼原因？

答：關閉華埠店讓我們很不忍心。當時我哭了，很多人都哭了。我們很想留住它，但實在別無選擇。那棟建築物太老舊，不僅要內部翻修，所有管線也要重裝，成本太大，最終是麥當勞方面決定放棄。雖然我們住在舊金山，但那至今仍是我們唯一在舊金山市內的店。舊金山的麥當勞業者一做都是幾十年，很難有機會進駐，而且在舊金山開店成本也高很多。

來者不拒 廁所好乾淨

問，除了門上的中文店名以外，華埠麥當勞還有什麼讓你難忘的特色？

答：那家店是社區民眾活動的重要地點，許多老人家下午都會來吃點心、聊天。另外，我們一直堅持開放店內的廁所給所有人使用。對許多拜訪華埠的人來說，那是唯一的公共廁所。許多速食店都把廁所上鎖，但我決定不這樣做。走到世界各地，大家都應該能仰賴麥當勞提供乾淨的廁所，這是我們對社區和觀光客表達歡迎的方式。雖然廁所常常髒亂不堪，需要花很多時間和人力打掃，有時還有流浪漢在裡面洗頭、用烘手機吹頭髮，但這些麻煩是值得的。

問：十家店裡還有哪裡一家最得你的歡心？

答：我很喜歡在南舊金山市South City高中附近的分店。不僅因為那是許多學生聚集的地方，那家店的店長17歲到美國之後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我店裡擦桌子。當時她一句英文都不會說，但我們看出她有資質、肯上進，逼她學英文、學習怎麼管理。她現在已經當了五年店長，得了很多麥當勞管理獎，她就是我的成功故事。

員工向上「爬」樂扮推手

問：你經常會逼員工向上「爬」嗎？

答：我常跟員工說，你的人生要走多遠，是由你自己決定。如果一個人安於現狀，對於生活感到滿意，我也不會逼他走管理的路。但如果他想要往上「爬」，想要承擔更多的責任，那我就很願意幫忙。

問：那如果他們想開自己的店，你也會幫他們嗎？

答：其實有很多麥當勞的加盟老闆都是從基層員工出身。我的員工現在最資深的也才30多歲，還沒有人出去開店。但如果有一天他們想要擁有自己的店，我當然很願意幫助他們，我很期待有這麼一天。

問：你自己不是麥當勞打工出身，為什麼年輕的時候會想做護士？

答：我6歲移民到加拿大，家裡有七個小孩。我從很小就知道家裡不會有錢供我念大學，所以我的目標就是獲得全額獎學金。高中時我在一家醫院當助理，也因此對當護士產生了興趣。念護理也讓我得到獎學金，我做了20年護士，很喜歡當護士，也喜歡幫助人。我會講中文，能幫助很多移民病人。

辭去護士 接慈善董事

問：開店之後，放棄護士生涯是不是很困難的抉擇？

答：經營麥當勞的前十年，我每天早上6時到下午1時值班當護士，下午1時到5時在店裡工作，然後接孩子們放學、幫他們做晚餐、看他們做功課，等他們睡了之後就做帳、付賬單。當時我的事業重心擺在麥當勞，但仍然很喜歡當護士。直到十年前開始擔任麥當勞慈善基金的灣區董事，有越來越多出差的需要，才辭去護士的工作，當時也很捨不得。

問：這樣長時間工作不累嗎？

答：當時年輕並不感覺累，而且人有非常渴望達成的目標，就不會感覺辛苦。從 12歲開始，我每個週末都打工，暑假則是一週工作七天。因為家裡錢不夠用，我必須養活自己。12歲的第一份工作是採草莓，草莓園的人會開著卡車沿途載臨時工，按照採來的重量算工資。我記得第一次用自己賺的錢買的東西是一雙鞋，從小我都只有一雙鞋，第一次有第二雙鞋，讓我高興了好久。

熱愛工作 夢中忙不停

問：從小這麼辛苦地工作，為什麼做老闆還要這麼賣命？

答：我不會累，我想我是結構如此。我有時在睡夢中都能夠工作，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把行程都安排好了。不過我不覺得自己辛苦，我在閱讀獎學金申請表時常發現，有些孩子以難民身份來美國，一句英文都不會說。身無分文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結果在學校竟然能維持完美的4.0成績。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和他們比起來，我的工作量沒什麼。

再拚20年 退休再等等

問：沒有退休的計畫嗎？

現在並沒有去想退休，如果有機會也想繼續開分店。但如果說20年後，我會想更全面地投入慈善事業。無論如何，當有人來敲我的門求助時，我還是會伸出援手。我今年剛被麥當勞任命為全國22位品牌大使之一，同時也是麥當勞全球慈善基金的董事，兩次代表麥當勞到中國捐款。一次是四川大地震之後捐10臺救護車，一次是蓋10座孤兒院。也到印度捐贈醫療資源。到印度看見那麼多困苦的人，讓我心碎，也讓我更深刻感受到，這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還非常多，慈善永遠都做不夠。

問：最初為什麼會投入慈善事業？

答：我自己是靠獎學金受教育的，我能夠完成學業靠的是別人的慷慨。在麥當勞做慈善，可以獲得募款金額加倍的優惠。我對自己說：為什麼要把錢平白放棄？所以10 年前開始了獎學金籌款，第一年正好碰到九一一事件，全美國的捐款都流向紐約，募款非常困難。但我們仍然募到10萬元，之後一年達到15萬元，幫助想唸書的孩子就學。

忙碌媽媽 孩子排第一

問：你有四個孩子。媽媽這麼忙，孩子們會不會抱怨？

答：孩子是我的第一優先，當他們有需要時，我會丟下任何事情趕到他們身邊。我當每一個孩子參加的球隊經理、參加家長會，做每個家長該做的事。

問：如果有一天其中一個孩子想要開麥當勞，你會支持嗎？

每個孩子都曾在我們的店裡打工，但我希望他們在接觸經營麥當勞的生意之前，多累積各種不同的人生經驗。我也不是一個只重視學業的媽媽，我認為孩子應該有更全面的發展。如果他們之中哪裡一個有一天決定要經營麥當勞，我會支持。但他們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決定，我不會干涉他們的選擇。

問：孩子們對爸媽開麥當勞是什麼想法？

答：他們很喜歡。但也有困難的經驗。有一次兒子在學校的指定讀物是（揭發速食業亂象的）「速食王國」（Fast Food Nation）這本書。兒子回家問我們為什麼要開這麼壞的店，我必須和他解釋，麥當勞賣的雖然是速食，仍然注重健康和環保，用的是100%真實的食物，不是塑料，有真正的營養。怎麼吃才健康是個人的選擇，我也不想要大家一天三餐都吃麥當勞，三餐都吃薯條。可以選擇用牛奶代替汽水，麥香堡不加醬汁可以減少熱量，或者吃沙拉。

我可以很安心地說我用麥當勞把四個孩子養大，他們沒有一個體重過重，因為他們都參與體育活動，有充分的運動。我經常帶兒子參加的籃球隊整隊隊員，在比賽後到店裡來，讓他們盡量吃，因為他們運動消耗了大量的卡路里，多攝取熱量也沒關係。

兒童餐玩具 最佳獎勵

問：說到營養，雖然你現在沒有店在舊金山，但對於市議員馬兆光提出的兒童餐營養限製法案，你有什麼看法？

答：我認為家長應該有權利幫孩子決定每天吃些什麼，而不是用法令來規範。我和馬兆光見過面，我認為他立法的初衷確實是好的，只是在設計法案的過程中應該詢問更多人的意見。

快樂兒童餐的玩具並不只是推銷餐點的工具，我一直把它們當作獎勵，孩子如果有好的表現，我帶他們到麥當勞吃喜歡的食物，吃完可以獲得一個玩具。對很多家境不好的孩子來說，這可能是他們玩具的主要來源。我記得當年我們送Hello Kitty，買不起一般Hello Kitty玩偶的孩子用餐後可以得到一個小的玩偶。說實話，除了速食店，還有哪裡些餐館可以讓孩子們邊吃邊玩，就算弄得一團亂明天還是一樣歡迎光臨的？

問：麥當勞的菜單多年來變化很多，你的看法是什麼？

答：我很滿意。長久以來大家都想要的沙拉、水果冰沙等新產品，都加入了菜單。尤其我敢說我們現在的咖啡在灣區名列前茅，又比咖啡店便宜很多。以前我都到星巴克買咖啡，現在都在自己店裡喝。麥當勞在推出新產品之前，都做過無數的市場調查，知道大家會接受。

我個人曾經希望麥當勞在亞裔多的地方能多推出一些亞洲風味的餐點，但我瞭解，麥當勞之所以能把價錢壓低，靠的是大量生產，很難為了少數的分店少量生產特別的食物。

常買麥香魚 犒賞自己

問：你自己最喜歡的麥當勞食物是什麼？

答：我一個禮拜會吃兩三次麥當勞。最喜歡的是麥香魚。從小，自己賺了錢之後，我就喜歡買一個麥當勞的麥香魚漢堡，當做是犒賞自己，一直到現在我最喜歡的還是麥香魚。

問：有沒有考慮過加盟其它的店？

答：從來沒有，因為麥當勞是連鎖企業的典範。對我而言，麥當勞最大的優點是他們非常專一，這麼多年來只做速食店，不延伸到其它的產業。身為一個加盟業者，知道麥當勞把所有的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面，有非成功不可的壓力，讓我很放心。麥當勞對加盟業者有很健全的支持系統，我們總是知道要去哪裡裡尋求協助，如果有困難，麥當勞會派專人來研究問題，並訓練業者改善。

問：身為亞裔，要擔任麥當勞幹部會不會很困難？

答：美國有很大的亞裔人口，麥當勞很重視亞裔市場，也希望有加盟業者能提供亞裔角度的觀點。我現在是全國營銷委員會的成員，任期三年，在地區加盟業者之間選舉產生。集合本地的意見，代表他們向總部反應，也代表他們參與決策。我能夠到芝加哥總部參與會議，發表我的意見，是相當民主的制度。

人生哲學：不拒絕機會

問：夫妻兩人一起經營麥當勞怎麼分工？

答：老公是麥當勞全國採購委員，也是亞裔加盟業者聯會的主席。在自己的店裡，他負責營運，我負責人事，兩人各司其職，合作很密切。幫然夫妻之間於公於私難免都有意見不合，但從來沒有劇烈的爭執，最終我們都會一起把事情解決。今年是我們的結婚30週年，結婚最重要就是找一個合得來的人。

問：最後請教你的人生哲學是什麼？

答：我的人生很幸運，不斷有人為我打開機會之門。我的人生哲學是不拒絕機會，勇於嘗試，否則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能耐到底如何。我只是一個移民來的窮孩子，能有今天就是因為不放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