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時報：通脹仍是中國「心病」 (圖)

對付通脹有一種極端的辦法，那就是禁止漲價。本月，聯合利華(Unilever)同意支付30萬美元的罰金，此前，中國發改委(NDRC)指責這家英荷公司通過宣布日化產品漲價的意向，製造市場恐慌。這種不計後果的做法被描述為一種「嚴重擾亂市場秩序」的「醜陋行徑」。

然而，即便是在計畫經濟體制中，這種「醜陋」也很難避免。儘管政府盡了最大努力，但4月份的通脹率仍居高不下。當月，中國消費者價格指數(CPI)同比上漲5.3%，略低於3月份的5.4%，但仍高於預期水平。

即使無法公然提價，很多企業也有辦法繞過價格管控措施。一些軟飲、薯片、牛奶和酸奶製造商便採取了縮小包裝但價格不變的傳統伎倆。

通脹正引發中國共產黨高層的憂慮。喜歡塑造自己親民形象的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表示，他每天都查看豬肉、大米和麵粉等生活必需品的價格。萬一你發現他在查看超市貨架，那麼可能就是在做這件事情。溫家寶已經宣布，抗擊通脹將是今年的首要任務。他表示，為此中國政府甚至做好了允許人民幣升值的準備。

中國共產黨擔心通脹問題，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畢竟，在1989年天安門事件之前，正是民眾對於物價螺旋式上漲的擔憂首次引發了抗議活動。佔中國普通家庭可支配收入三分之一的食品價格的漲幅，再一次遠遠超過總體CPI。目前，食品價格正以每年11.5%左右的速度上漲。這可能很快會讓數百萬中國家庭感到生活水準下降。而在中國，政府與民眾之間有某種默契：即生活水平每年會不斷上升。

中國政府試圖將通脹歸咎於外部因素。中國曾嚴厲譴責美聯儲(Fed)去年11月份推出的第二輪定量寬鬆政策推升了全球物價。中國還將矛頭指向大宗商品價格高企，儘管這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中國需求的推動。

然而，根源更有可能在國內。首先，是中國政府在最新的五年計畫中明確提出的新工作重心——允許薪資漲幅超過經濟增速。過去一年，在政府的默許之下，製造業工人的薪資已上漲20%、30%甚至40%。這項政策的主旨是正確的。多年來，薪資佔國民收入的比例一直不斷下降，影響到了政府提出的讓經濟增長向家庭消費轉型的目標。但在生產率沒有提高的情況下，薪資上漲必然會造成物價上漲。

可能引發通脹的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自雷曼兄弟(Lehman)破產以來信貸的大規模增長——當時中國政府試圖用國內投資來取代日益萎靡的出口。中國政府鼓勵銀行大舉增加放貸規模。甚至當中國政府試圖控制信貸增速時，銀行仍老練地通過表外方式繼續放貸。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表示，其結果是過去兩年，衡量流通中的現金以及銀行存款的指標——廣義貨幣供應量(M2)大增52%。如此多的資金在市場上游蕩，難怪價格不斷上漲。

專門研究下一場危機可能在何處爆發的經濟學家魯裡埃爾•魯比尼(Nouriel Roubini)表示，問題在於中國政府試圖通過固定投資的大幅增長，來保持經濟的運行。他最近寫道：「任何國家的生產率都不可能高到足以將50%的國內生產總值(GDP)用於重新投資，同時最終避免遭遇巨大的產能過剩和令人憂心的不良貸款問題。」

魯比尼預言，短期內通脹將抬頭，隨後出現通縮壓力，因為過多的產能將紛至沓來。他預測，這進而將導致（中國）經濟在2013年遭遇硬著陸。他辯稱，唯一的出路是將更多收入轉移到家庭，例如通過改變稅收政策和利率激勵等手段。

在押注中國經濟規劃者將落敗方面，人們已虧掉了很多錢。但最起碼，他們面臨著一個經典困境：必須在增長和通脹之間進行抉擇。實際上，中國共產黨已經表態，願意以犧牲經濟增長為代價，來換取更大的穩定。自去年10月以來，中國已4次加息，8次上調銀行存款準備金率。其結果是，工業增速有所放緩，零售支出滑落至6年來的最低水平。

但抑制通脹的結果並非總是可以預測的。經濟諮詢公司GaveKal稱，電力價格管制已導致能源短缺。發電廠減少了發電量，因為電費沒有與煤炭價格同步不斷上漲。增加蔬菜供應的激勵舉措已然奏效——只是效果過於好了。農民賣不掉多餘的捲心菜，只好任其爛在地裡。中國政府對於通脹的擔憂是合理的。但政府行動的結果卻並非總那麼合理——不妨去問問聯合利華。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