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鵬:我是一隻有情緒的雞蛋(圖)
12月30日,錢雲會的家門前聚集了很多村民
我特別相信一個具有普遍指導意義的普通交通事故的力證:就算是殺人也不會選在四周有樓、時有人流的村口,也不會選用卡車殺,隨便找個道上兄弟趁其不備直接罩麻袋裡扔江裡也省事得多……我信了,眾目睽睽以及卡車這麼大成本的謀殺顯然不是真相,黑社會也是社會,不笨。
可只信了一會兒。因為手賤百度一下真相,想起3月湖北黃陂一70多歲老太由於阻攔強拆,被拆遷隊一棍子擊中後腦杓滾落下溝,眾目睽睽之下被鏟車掩埋。當時還沒死,老太家屬跪地求饒,但現場拆遷隊和警察不予理睬,就死了。如果你不相信百度,我告訴你這是人民網的,後續報導是:在媒體湧來採訪時,當地政府宣布老太太其實死於意外。還有就是,老太太並非釘子戶,頭天剛跟拆遷方達成搬遷協議,已清理家中物品準備搬走,沒想到拆遷隊提前駕到,老太有失遠迎還阻攔,就死有餘辜了……
可見他們是不在乎眾目睽睽、鏟車還是卡車的,下一次用卡丁車殺人也別奇怪。因為平時被慣壞了。也別以為卡車或鏟車殺成本大,其實派專門的殺手成本才大,屁民哪需殺手龍五。另外就是,哪位見過殺手殺人時還慎重地考慮下一步怎麼應付媒體,你當是宣?部門派來的吧。我們的文人最近特別愛從是否安全和優雅來為殺手考慮,我明白了,因為那個很大的背景,這樣一分析,自己比殺手更安全和優雅。
這樣說並不代表我認定這是一起謀殺,我只是反證知識份子有時候是荒謬的,我無權認定這是謀殺,可我也無權認定這就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在警方屍檢、證人、監控錄相等必須公布的第一直接證據均未公布的前提下,我說這是普通交通事故,那才叫謀殺,真相。前幾天我說過決定不去樂清了,後來想像中的事情發生了:民間觀察團按照警方規定路線、規定人選走訪了一遍,在雙規的情形下無意實現了配合警方的作用。雙規觀察團證明警方是正確的,花的時間比警方自證正確還要短,掌握的證據比警方還少,破案的動作比警方還要迅捷……就普交了。警方送客之後勢必相當高興,堅定了下一次仍要這麼虛懷若谷,並在年底全國警界大會上推廣怎麼與知識份子開明溝通。祖國刑偵事業有救了,普交事業也有救了。但知識份子沒救了。
中國的知識份子,現在成了姿勢份子。你不能像個有骨氣的知識份子那樣給官家一點技術難度,也不能給它鋪平道路,你不能認定這是一起謀殺案,也別一定要直奔它是普交案,這是什麼邏輯。你不能認定我是壞人,就一定要說我是好人。我沒抓到你學術論文抄襲的證據,就一定得宣傳你是原創學術大師。我們沒拿到股市黑幕的證據,就一定說深滬二市純潔空明……那麼一個漏洞百出的案子,你們這麼帥氣地得出普交的,簡直是警知二界普交之下的典型案例。
我跟觀察團成員之一的熟人王小山(這一篇後他應當還當我熟人)說了一些網民在議論的細節:
一、警方和司機都說錢雲會打了傘的,可車以四十碼速度撞上人後,傘沒飛出去卻收緊了在車下,這是不是破壞了空氣動力學。(有姿勢份子趕緊推論這其實也存在著忽然又打傘的可能,姑且認為也有這種臨時變卦的可能,好奇這時姿勢們怎麼選擇性不相信警方說法)
二、超重卡車以四十碼速度左轉向再急剎車,後輪剎車印在哪,從照片上分明沒你們說的五點四米。這世上存在一輛只有左前輪有剎車印其它三輪木有的卡車嗎,神跡。也許此卡車其實是變形金剛,可隨時變形為摩托車玩一玩後輪性感懸空。觀察團為何不實地模擬一下四十碼速度在十六米路面急轉彎後再急剎車的痕跡,多簡單。又聽說不模擬是因為那裡群眾多得不好疏散,很恐怖(這邏輯有些JC)。可他們是祭奠和防警察的,你們要是說清楚來還原真相的,他們真絕對不會配合嗎。
三、姑且認為群眾們就不配合。那觀察團從採石廠出發經華一村到寨橋村模擬車速從而得出司機一直勻速四十碼,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因為觀察團只看到這兩個鏡頭(姑且不論警方提供的錄相是否真實,因為看不到車牌號,但姑且認為這是真實的),但華一村到事發的寨橋村口還有一段距離,能保證從採石廠到華一村是四十碼,但誰保證從華一村到出事地點還是四十碼。你們預設了一個多麼感人的勻速前進直至普交事故的態勢。
四、屍檢。是全世界所有交通事故不管是普交還是特交最直接的證據。請問,那輛實載35噸超載282%的重卡有沒有在錢雲會身上留下猛烈撞傷,模擬那四十碼的速度其實是無所謂的,這麼重形成的衝量才重要。一根針和一把大鐵錘以同樣速度打向你的臉,哪個造成的傷更大——這是一幹過專業的哥們給我舉的例,剩下的,他笑而不語。
五、車下為什麼是乾的。雖警方已證明早就在下雨了,但我又注意到一個感人的推理,姿勢們又說可能是撞死了人後,才開始下雨的。真泥馬能找補。可厚道的王小山告訴我,經錄相顯示,那雨是從卡車從採石廠出發時就開始下了的。如果其他姿勢一定要說東邊日出西邊雨,那雨雲是隨著卡車相機行事地跑,還路邊紅燈綠燈地等,等車把錢雲會撞完了才嘩啦啦下的,我也就嘩啦啦淚如雨下了。
大家就明白了,姿勢們一下子就違背了空氣動力學、痕跡學、力學、人體學以及天氣學,就這麼跨科追捕住了真相。當然可以說警方不提供這些關鍵證據,可你既知關鍵證據沒到場,為什麼還要證明這是普交。其它更多的疑點我不多說了,你們輕易搜索得到。
聲明,我至今不敢認定這就是謀殺,但我可以分析和質疑,我看到大多數網民也只是在分析和質疑,這古怪的事情,世界上凡人類都忍不住要分析和質疑,有問題嗎,該判幾年,是不是要到採石廠勞改。在一個天眼不工作證人不見了證據不公布的地方,至今最靠譜的照片和視頻都是從網民那裡流出的,至今最理性的痕跡分析和推理也是網民那裡來的……他們只是在分析和表達疑問,他們沒有宣判。他們無權宣判,宣判的是警方,普交。可是你們不質疑警方普交有問題,卻說無宣判權的網民們情緒有問題,這太有情緒問題。
他們為什麼會總有情緒,不僅寨橋村這事,很多從中石油到高房價到物價飛漲的事情,有情緒是因為沒真相,沒真相是因為沒證據,沒證據是因為證據會缺席,證據缺席就會帶來新一輪有情緒。可你們一湧而上,弄了些毛線證據,他們只是質疑,你們便說造謠,他們只是憑直覺和生活經驗分析,你們便說唯恐天下不亂。你我是同胞,你為何總當他們塔利班,他們又亂著天下什麼了,是不是工資太高房價太低假期長得連腰都睡疼了就把天下擠得亂七八糟了。你當他們真的像姿勢們那麼閑,組了一個又一個圈子互捧臭腳,哇,你可真是擁有一顆智慧的頭顱。並不關心錢雲會的頭顱。
其實,現在說一個人情緒化是很討巧的,因為在一個大力假裝科學和理性的社會,情緒化和精神病沒區別。但我確實情緒化,因為你們不知道,其實我是一個精神病,這裡其實是個大的精神病院,自從得了精神病,精神就好多了。在一個連正經第三方都不敢成立,李昌鈺也請不來,天眼無法儲存,法律常打嗑睡,證人忽就消失……的地方,我們並非需要符合需要的真相,而是需要一個符合常識的說法,爺,你就賞一個不那麼重口味地違背各學科,讓我們覺得不那麼火星的說法好嗎。我們也就認了,就跪安了。和以往一樣,隨後人群旋風般散去,等待下一個街口。
還有一種老姿勢份子的說法是網民在刷文革大字報。四十多年前那件事你可問袁騰飛,那是自上而下發動的,是國家撥款搞運動。現在是自下而上屁民頂起的,自費反映他們看到的點點碎片,以前是讓大家只有一個說法一種夢想,現在是可以多個解讀不同夢想。二者有毛關係。他們很可能說的不是全貌,可警方都拿不出全貌時,你們拿出一個這國家的全貌範本給我們學習寫作。也別說誰誰人品好,性格好,還看金剛經——好人就一定做好事嗎,開寶馬的一定是好人嗎,看金剛經的就得道了嗎。我現在桌上,就擺了一本金剛經,可我和我媽都不敢說我是好人,泥馬也別說我是好人。好人?你告訴我紅岩上面怎麼會誕生一甫志高先。
我早知觀察團得不到真相,可我不認為這有什麼錯,他們去了就是一種值得鼓舞士氣的精神,是一次探索。我也幫王小山辟個謠,他確實沒收二百萬,其他的我以為也不會收,大部分網民也不會把這當真。可有姿勢們拿這個N分之一說法中的某一個特別不靠譜的來反擊,真的很小兒科。四川話裡有句「抓屎糊臉」,就是指雙方吵架,甲本來只提醒乙隨地吐痰不文明,乙卻大叫:哇,你居然污蔑我強姦婦女。路人們一看乙當然是不可能強姦婦女的,就集體不相信甲,義憤填膺地譴責甲。這就是使勁把事情往不利於自己的地方說,把說法搞誇張,然後有利戰局的好轉……的戰術,小時候我們都玩過的。還有個特別像官方發言人的強勢說法:你得拿出證據,不要有罪推定。不要有罪推定是指法院和政府對個人的,個人當然有權對官家或司法進行有罪質疑,如果這都不行,那尼克松就不要水門事件,克林頓就不要在壓力之下說萊溫了斯基了,直接把記者們辦掉就行。
觀察團裡王小山是可以的,除了有一句話的表述稍有普交傾向性,於建嶸是明智的,他除了對那麼快出臺民間結論表示不解外,更關心的是土地本身。對於這些正常的選擇我無話可說,這是每個知識份子的權利和學術著重點,可千萬不要急於定性這是普交,公民觀察團連最基本的證據都沒看到怎麼認定是普交,你要說是普交,我就要說公民觀察團是公交。
我的觀點:我不敢認定這是謀殺,我不敢認定這是普交,但我會更多地去質疑有官家背景的開發商和拆遷隊,更少地去質疑村民和網民們搞了手腳。我甚至都不太指望個案的真相,因為我知道它可憐地將如你的房子你的油價你的女人你的工資醫保那樣永無真相,但我要去關心大範圍的中國土地問題就會碰上錢雲會這個縮影,要繞開他,我可就正如姿勢們說的那樣太不冷靜了。這時,你肯定要說,你丫不是也有傾向性嗎。是的,我丫是有傾向性,可你們丫中國知識份子不是很愛引用村上春樹那句在耶路撒冷城牆下的:在雞蛋和城牆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這邊。
因為沒有證據,沒有真相,我真無法認定,但我不能裝乖,我站在雞蛋這邊。因為我本身就是一隻雞蛋,我不存幻想,你讓我站城牆那邊,我很快完蛋。
我是一隻情緒化的雞蛋,當然得不到真相。可不情緒化的姿勢們給大家試一個,拿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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