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網11月12日報導,出於對食品安全現狀的擔憂,一些單位、企業租地種菜形成自供食品基地。
網路虛擬菜園令廣大網民們樂此不疲,為了更好、更專業地「種菜」,當下甚至興起了一種新的網路商業模式——花錢僱人「種菜」:沒有時間看管「菜園」或不願早起「偷菜」的網民們可以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僱用」別人替自己打理「虛擬菜園」。
鮮為人知的是,現實版的「僱人種菜」也在各地悄然興起,真實的土地、真實的「地主」「長工」和新鮮可食的蔬菜,一種新的食品自供、直供、特供模式在特定的人群和組織中產生。
《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調查瞭解到,租一塊地,雇上一些農民為本單位、本企業、個人或自發性的組織種植蔬菜、養殖家禽,在國內許多地區已經不是個別現象。出於對食品安全現狀的憂慮,部分省級機關單位、大型國企、民營企業、上市公司、金融機構或個人自發組織在城郊租上大小不等的土地,形成自供或特供食品基地。
這種有組織、有計畫、有管理的自供方式,與娛樂和省錢無關,而是以冷冰冰的、用腳投票的方式,表達對食品安全的深度憂慮。
彷彿又回到了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時代,規模化、產業化不再是社會分工的價值取向,社會群體之間的不信任造成的畸高的交易成本,最終傷害的遠不只產業本身。
現實版「僱人種菜」
中國政法大學何兵教授的博客裡,一篇「國家機關自建農場」的博文被廣泛跟帖和轉載。文中提到何教授所到的幾個省級國家機關,均有自己的生產基地。
去年在西部某省機關食堂吃飯,陪同人員對他說:「我們的飯菜你放心吃,都是綠色食品。我們在農村租了幾十畝地,雇農民種植,沒有化肥,沒有農藥。」
本報廣泛調查瞭解到,「自供」蔬菜的除何兵博文裡的政府機關,還有大型國企、有實力的民企、金融機構以及一些自發的個人組織,這一模式還因口口相傳和易於模仿,正在不同省、市、縣及不同性質的機構和組織間廣泛地複製。
中石化中部某省級公司已經有這樣一個龐大的生產基地,為企業員工們供應副食品。而同處一城的該省電力公司正在效仿,後勤保障部門正在尋找一個足夠大的生產基地,為企業員工們供菜。從該電力公司透露出來的消息是,要不惜成本做好這件涉及員工福利的大事。
員工人數不多的單位和企業,在忍受品種供應有限的情況之下做到數量上的自給自足並不太難,有時還略有富余。但一些大機構,由於管理資源有限,「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只能供應領導、招待貴賓。
同樣的情況在北京和上海亦不少見。上海一家以金融、房地產為主的民營投資企業集團,在蘇州開闢了400多畝地,接受部分會員客戶的訂單,以及供應公司高層日常用餐,在有限的資源條件下,這一福利還沒有覆蓋到普通員工。
在北京的中關村,20多個白領自發組織了購菜聯盟,由北京郊區的一名農民負責幫他們種菜。一名聯盟成員告訴記者,這樣的自發性組織在全國已經有100多個。
如果說企業的這一行為顯示出企業主對員工健康的關心、個人和自發組織的這一行為是迫於現實的無奈,那麼政府機關單位也搞副食品自供,就顯得有些刺眼。
本報記者從陝西省最高人民法院後勤中心處瞭解到,陝西省高院在離西安50公里的陝西高嶺縣租了30多畝地,雇了十幾名農民幫該單位種菜已經有兩年,省高院一名工作人員還告訴記者,這個生產基地供應的時令蔬菜目前已經供不應求。
而記者瞭解到,甚至一些省級機關的環保部門亦在其列。一個現象是,無論是個人、自發性組織還是企業、機關單位,都拒絕了記者的採訪要求,「低調」是他們對待這一行為的共同態度。
房地產公司敏銳地抓住了這一商機。一個走南闖北的房地產企業老總還告訴記者,菜地或果園在一些樓盤還成了廣受歡迎的促銷手段。有些小產權房以管理用房的名義出售,同時搭售一片果園或幾畝地,許多人用這個作為度假別墅,僱人打理果園或菜地。
北京的一個叫東方太陽城的樓盤,將幾十畝地劃成一份一份的數百等份,業主在買房時,同時還可以認領一份地,自我打理或僱人打理都可以。
食品安全的隱性擔憂
就像渴了喝水、困了睡覺那樣自然,剛剛脫離農業社會不久的中國人,聯想到用這種最原始、最質樸的小農生產方式解決新工業時代難題,並不需要花太多腦筋。而且,農村大量閑置的土地、廉價的勞動力,也使得租地僱人種菜或養殖無需大費周折。
這些生產基地和農民,有的只提供蔬菜,有的養殖家禽,甚至還能自己做豆腐,但顯然有限的土地和勞力不可能涵蓋市面上所有的蔬菜、禽蛋品種。
雙方的關係是鬆散和原始的。組織、個人與種地的農民和生產基地,大都是組織成員通過朋友、親戚關係尋找到,並以鬆散和非契約化的形式確定的租種和僱用關係。
無論是僱用期限、菜品質量和服務、監管責任都沒有明確的保障。當然,一些大型企業和機關單位,在獲得更長期、更穩定和更放心的食品方面更有保障。
記者採訪和暗訪過程中發現,這一現象較為普遍地存在,原因在於社會群體之間的不信任加劇。這其中,既包括社會對食品生產者生產過程和方式的不信任,也包括生產者和終端消費者對流通環節的不信任,以及社會對監管層的不信任。
多利農莊董事長張同貴告訴本報記者,他萌生自己搞農莊的想法,緣於看到很多農民種兩塊地:一塊地生產出來的蔬菜用來賣到市場上,一塊則供應自家人食用。這樣一種做法為人和社會所知,即便兩者菜品質量區別不大,也難免對購買者產生一種不良的心理暗示。
雞是45天長大的,豬是五個月長200斤的,菜原本40天一茬,現在25天一茬。化肥、農藥殘留,沒有菜香味……僅憑直觀和感性認識,加以常識判斷,生產過程的安全就足以令人大打問號。
除生產環節外,更多的污染來源於流通環節。被媒體廣為報導的毒豇豆、毒大米、硫磺生薑等,都是在流通環節不法菜販所為。選擇自己種菜或僱人種菜,「從菜園到廚房」,則大大減少了流通環節的人為安全風險和自然質量損耗。
一名企業的後勤管理人員告訴記者,市場上的蔬菜從農民菜地到老百姓的廚房,至少要走過五個流通環節,運送、轉送過程中,保濕、降溫條件差異較大,自然的質量損耗不可避免。更可怕的是,一些無良菜販,用各種工業添加劑為食品保濕保鮮。
中間環節除質量安全不可控以外,利潤盤剝也很厲害。以今年春節上海市場上的芹菜為例,農民手中出來的芹菜,3毛一斤,到了菜場,已經變成了3元一斤;蔬菜進超市,也有40%的加價。
誰為大眾種菜?
監管不作為或難以作為,也是令社會用腳投票的原因之一。
一名企業自供生產基地的管理者對本報記者說,他曾與一些有機食品農莊聯繫供貨,這些農莊幾乎能供應所有市面上的蔬菜品種,而他在參觀該農莊時卻只看到了有限的幾種蔬菜品種,「多出來的品種哪裡來的?這難免令人心生狐疑。」
多利農莊總經理郭海告訴本報記者,有機食品認證存在兩個問題,一是有機食品標準均為定性標準,這為認證的度量衡帶來難度;二是有機認證的市場化運作,令認證變成了錢證交易。
中國農業大學教授何計國告訴記者,有些企業申請有機食品認證,然後對外出售有機標籤,這種方式比較普遍和混亂,也造成了社會對有機食品的不信任。
但自供就能真正解決食品安全問題嗎?
郭海告訴記者,生產有機食品,不僅僅是不打農藥、不施化肥,還需要優質的土壤和水質條件,一般土壤需要三至五年的有機轉換期,土壤和水質條件達標需要專業的技術人員來操作,而這種自供顯然缺乏專業化和系統性的措施。
何計國認為,除此之外,自供並不能消除一些化學污染。比如按傳統的耕種方式,以動物糞便來給蔬菜施肥,很有可能糞便中帶有一些比化肥更複雜的成分,如傳染病源,如重金屬、抗生素等,美國即有此類報導。因此,只有專業的生產基地,通過高溫以及分離處理動物糞便中的有害物質,而小規模的自供農場往往是達不到的。
復旦大學教授張暉明指出,這種自供現象根源於中國的特供系統與大院經濟,一些地方政府也想尋找穩定的基地以形成自己的特供系統。
從經濟學角度來解讀,這一現象背離了社會分工越來越細化、越來越專業化的趨勢。這表示我們這個社會「制度成本很高」。
何計國表示,食品安全問題本來就反映一個社會貧富分化、心理不平衡的問題,同時也是個人價值評價體系失衡,「錢越多越好,所以大家就比著去弄錢,於是有了食品安全問題」。
另外,一些機構搞自供,也是因為他們有錢這麼做。「如果我們像加拿大那樣,大家剩的錢都不多了」,食品安全和自供問題都能夠很大程度上自動消失。
但要徹底解決食品安全和監管難題,何計國認為,需要整個社會的系統改造。「單看食品安全問題,特別來氣。但看整個社會,建築、服裝等行業都造假氾濫。」
在一個資本自由流動的社會裏,如果其他行業的質量監管體系沒有改善,單單食品安全抓得特別緊,容易使資本流動不平衡,造成食品供應量不足,「就更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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