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原型之一的蔣慶泉歸國後被指叛徒(圖)
電影中的王成
「向我開炮」的原型——蔣慶泉,半個多世紀以來一直默默生活在遼西平原的鄉村裡。
被俘的陰影籠罩一生
按照當時的規定,被俘人員不得進行宣傳。洪爐寫好的通訊也沒能發表。後來擔任23軍軍長的黃浩在回憶石峴洞北山戰鬥時特別提到,雖然於樹昌「與蔣慶泉事跡相同,被宣揚出去,而最早被發現的英雄蔣慶泉,卻被埋沒了,連他的名字都被忘了!我為此深深感到遺憾。當年的戰鬥中,有多少這樣的無名英雄」。
洪爐和戰友後來以於樹昌為主人翁寫了一篇稿子,其中大部分文字直接取自《頑強的聲音》。這篇文章由《志願軍一日》主編劉亮、申述將標題改成《向我開炮!》
《向我開炮!》被《人民日報》、《人民文學》、《中國青年報》等報刊發表,還被編入語文課本。幾年後,總政文化部編劇毛烽在改編巴金小說《團圓》時遇到一個問題:原作以女主角王芳父女團圓的故事為主,哥哥王成是個過場人物,只有幾行文字,並沒寫他犧牲的事跡。
毛烽和導演武兆堤商量後,用「向我開炮」和楊根思的情節重新塑造了一個王成,從而突出「英雄兒女」的主題。
蔣慶泉並不知道這些。6000多名志願軍歸國戰俘回到國內後就被送到遼寧昌圖的歸來人員管理處。
在錦州市松山新區民政局,本刊記者意外地查詢到了保存完好的蔣慶泉的檔案。厚厚的被俘登記材料佔據了蔣慶泉檔案的主體,而那段被俘經歷的陰影籠罩了他的一生。
想見見當年扎我一刀那個美國兵
大約在60年代的一個夏日傍晚,蔣慶泉和老伴去公社看電影《英雄兒女》。回來的路上,蔣慶泉哭了。他想起那個亮如白晝的夜晚、那部被打壞的步話機,想起那個噴灑鮮血的陣地。回到家,他在被窩裡又哭了。
2004年前後,崔永元的《電影傳奇》請了洪爐等老同志去講《英雄兒女》的幕後故事。洪爐談到了這位他從未見過面、已下落不明的英雄。看過電視,蔣慶泉的妻兄和同村一個農民找到他,問他是不是就是這個蔣慶泉。蔣慶泉說,沒這事。
心有不甘的妻兄又找到蔣慶泉的兒子蔣立詢問,他卻從來沒聽父親講過抗美援朝的經歷。蔣立又去問蔣慶泉,他沉默許久後說,「沒有開炮那不是我的原因。」
蔣慶泉不讓兒子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但2009年他還是讓兒子帶自己去了一趟丹東。在丹東抗美援朝紀念館的石峴洞北山戰鬥展臺,蔣慶泉看到只有一幅炮兵陣地的照片,這個沉默的老人突然犯了倔脾氣,一定要把照片撕下來。蔣立費了很大力氣才將他架了出去。
雖然抗美援朝戰爭已經結束50多年,可蔣慶泉內心的那場戰爭似乎從未停止。
開始都以為我死了,家裡還挂了烈屬的牌子。我回去,補助烈屬的小米先沒有了。剛回去那幾年還是挺難,因為地都不會種了。我們村有當兵的會講在前線的事兒,我就聽著,不說話。我們村沒幾個人知道我怎麼回事。
運動的時候要鬥爭我,說我是叛徒。公社屋裡都是我的大字報,牆上也是,繩子上掛著也是。結果沒幾天林彪就摔死了,沒鬥爭起來。我算是躲過一劫。我們這一片兒有兩個被俘回來的,一個在山海關車站那邊,被關起來了;還有一個,大糞都歸他挑。
早些年,蔣慶雲從臺灣回來。我們倆就說當初是怎麼回事,他是怎麼去臺灣的,我是怎麼投解放軍的。我回來就是農民了,但我不後悔!
八幾年,有一天突然市里民政局和組織部來了兩個同志,在大隊部公開宣布,取消對我的黨內處分。我在石峴洞北山那麼苦都沒哭,這次哭了。30多年了,我委屈啊!
後來每個月給我發錢,從4塊、6塊,現在一個月是七八百塊。前幾年右眼突然不行了,走路走到路邊的溝裡,醫院說是白內障。我兒子找到民政,民政給我寫了個條子,拿著去醫院看病不花錢。可是大夫說我眼睛裡有東西,一做手術就影響另一個眼睛。他知道我以前打過仗,說可能是打仗時留在眼睛裡的。其實好幾十年了,天天頭痛,吃止痛片。眼前人一多就難受。姑娘結婚時,我自己跑外邊溜躂去了。兒子說是什麼神經官能症。
去年我兒子領我去丹東,紀念館裡那個石峴洞北山的地方只有炮兵的照片,我為啥要撕它?我後來看不見他們打炮了呀---他們打炮我就死了,就不會被俘了。
不管怎麼著,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就想,要是能找著當年扎我一刀那個美國兵就好了,我們見見面,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再也不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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