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聯獨家:新疆維族人騷亂後逃離中國

2010年6月10日，新疆烏魯木齊，防暴演習。（圖片：GettyImages）

2010年6月18日，新疆哈密，軍事演習。（圖片：GettyImages）

【看中國記者李婉君編譯】（美聯社6月21日（週一）獨家報導）去年7月新疆出現流血騷亂之後，警察上門到22歲的Vali家中找他，說在現場錄像中發現Vali在抗議人群中一起逃離，後來Vali還朝一名警察大聲吼叫。

當時Vali不在家，他父親打電話叫他別回來。最終Vali成功地逃到了荷蘭，與其他逃到荷蘭的大約150名維族人一起申請難民庇護。

Vali在接受電話採訪中說：「我一下飛機就告訴警察，我要政治避難。我告訴他們我（在新疆）所經歷的一切，我對他們說我不能再待在中國了，如果必須回去的話，我100％肯定自己死定了。」

距離去年的新疆騷亂已經快一年了，Vali與另一名申請難民庇護的維族女青年Patiguli接受了美聯社的採訪，他們的故事展現了一些維族人是如何在鎮壓中逃離中國的。

據世界維吾爾代表大會的數據，自從去年7月的新疆動盪後，至少有300名維族人逃離了中國。其中一些非法溜進了位於中亞的鄰國，這些國家通常都會把維族人遣返回中國。另外那些有錢的，譬如Vali，向黑幫和蛇頭支付數千美金，買到機票和簽證。

北京稱一些維族人是恐怖份子或犯罪份子，危害到了新疆的安全，並堅持要求維族難民遣返回中國。那些不願有麻煩及招惹北京的外國政府通常也就不歡迎維族人。

去年12月，在世界的抗議聲中柬埔寨還是把20名維族難民遣送回了中國。

荷蘭據信是在歐洲維族人聚集最多的地方，因為很多國際航班都要在阿姆斯特丹機場中轉。

這兩名逃亡的維族青年對美聯社表達了內心的恐懼，北京政府事後的鎮壓已經拘捕了數百人。中國官方媒體報導說，至少有25人，其中絕大多數是維族人，因與該次「騷亂」有關被判處死刑。

這兩名維族人講述了他們的親身經歷，但只能使用他們的姓氏，不能暴露名字，因為擔心家人會因此遭到株連。目前他們正在等待難民申請是否獲批，還是會被遣返回中國。

Vali（22歲）

去年7月5日，Vali在烏魯木齊正開車回家，看到大約2,000名維族抗議人群朝南行進，他就停下車來讓道。

Vali說，聚集在他前面全副武裝的警察突然朝示威人群開搶，抗議者於是開始逃散。他嚇壞了，便開著車隨人群逃跑。在這期間，他的車被國安錄了下來。

Vali快速地開到了他姨媽家，當晚他和姨媽全家擠在客廳的地板上，聽著外面的槍聲和爆炸聲。Vali說：「我感到很害怕，我們整夜都根本沒睡。」

由於長期以來維族人與漢人間的緊張關係終於爆發成了暴力事件，一些維族人砸窗戶，掀汽車，也有攻擊漢人的。維族人稱安全部隊朝他們開槍。

第二天早上當Vali回家時，街道上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全副武裝的警察在每個交叉口都設了檢查站，每次都把他攔下來問他要去哪裡。他通過了一些被砸的商店，被燒的汽車，看到清潔人員在街上用水龍頭沖洗一攤攤的血。

政府稱在該次騷亂中，官方統計有近200人被殺，絕大多數是漢人。很多維族人質疑這些數據，他們說自己看到或聽到安全部隊在抗議期間朝維族人開槍。

兩天後，漢族治安人員湧進維族聚居區施行報復。Vali說他看到一群漢族警察就在他的房子外毆打大約十二個沒有武裝的維族人。當這些維族男子倒到地上，漢族抗議者就衝上去猛踩他們的身體和臉。

Vali說，他向擋著不讓他出家門的警察表示：「我想送這些人上醫院。」那警察回答道：「如果你敢離開，我們就開槍。」

Vali越來越憤怒了，他大吼道：「那就朝我開槍吧，我不會讓這些人就這麼躺在街上死去。」

Vali與警察的這個衝突被錄了像。不久，警察就找上門來。

為了能讓Vali逃離，Vali的父親把房子賣了。揣著10萬元人民幣（14,700美金），Vali從烏魯木齊坐火車到了廣州。他在廣州給一個漢族黑幫交了9萬元人民幣（13,200美金），請他們替他弄旅行文件。他在廣州等了2個月。

去年11月一切準備就緒，他拿到了去阿聯酋迪拜（Dubai）的機票，其中在阿姆斯特丹中轉。一名中國男子把他送過邊檢，但邊警還是把他扣下來審問了4個小時才放行。他隨後搭巴士到達香港機場，在那裡登機。

Vali說：「到了荷蘭，我才終於感到自己安全了。我想這裡的政府可能會保護我。」

但Vali很快發現，荷蘭政府的同情心不如他預期的那麼好。荷蘭移民局拒絕了他的難民申請，稱他對北京當局事後找他「麻煩」的指責缺乏可靠度，並指他有能力合法離開中國。

 「如果（中國那些）警察相信我沒有參加抗議，為什麼他們還會上門來找我？」 已提出上訴的Vali說：「僅僅因為我現在提出政治庇護這一點，我（在中國）就會有大麻煩，這是一個很大的‘罪名’。」

Vali說，他此前因為宗教信仰問題也與北京當局有過過節。2004年，一位老師無意間發現Vali上清真寺祈禱後，Vali就被趕出了高中，因為有規定學生不能參加宗教活動。2007年，他因為幫助7,000名穆斯林維族人到巴基斯坦，再到沙烏地阿拉伯的聖城麥加朝拜，被國安拘留了3天。

Patiguli（29歲）

去年7月騷亂期間，29歲的Patiguli躲在家中為她的男友和自己的奶奶擔心，因為她的男友給她打電話，說自己正參加示威遊行，而奶奶恰好上街了。

騷亂髮生後數日，警察在她家中找到了她的男友，並把Patiguli和她弟弟也一起抓走了。他們被分開關押，審問了6天。後來是她經商的媽媽給官員賄賂才把她姐弟倆保釋出來。

此後，Patiguli就再也沒有見到或聽到她男友的任何消息。

Patiguli和弟弟躲了8個月。她的媽媽給蛇頭付了錢，幫助Patiguli逃出去。Patiguli在上海搭機在歐洲中轉，至於機票的目的地，Patiguli沒有透露。在歐洲中轉時，一名中國男子開車把她接走，並把她送到了一家賓館待了一夜，第二天又繼續開車。

當他們到了最後一站，那名男子對她說：「這裡是阿姆斯特丹，在這棟樓的二樓有一個警察局。你就走進那裡去。」他還問Patiguli要了她的護照和機票，說：「荷蘭警察如果發現你還有這些的話，他們會把你送回中國的。這些東西對你不好，對我們也不好。」

Patiguli走進了那棟樓，申請難民庇護。後來她給荷蘭維族聯合會會長Zainiding Tuersun打了電話。

Zainiding說，他知道在騷亂後，有150名維族人逃到了荷蘭，共有將近70個難民申請案，其中約20個案件申請可能獲批，另外30個申請被以「被迫害證據不夠充分」的理由被拒。

Zainiding說，「荷蘭政府不瞭解維族那裡的情況。現在要把（那些迫害證據）傳出中國是非常困難的，這樣做也會讓國內的家人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荷蘭政府對待維族人是冷漠的。」

荷蘭政府稱，其移民局對維族人與其它案件沒有兩樣。

北京政府稱中國公民的合法權利受到全面保障。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秦剛週五在回覆美聯社的書面查詢時稱：「中國政府堅決反對任何國家以任何理由接收中國非法移民。」

但國際大赦組織表示，在過去，該組織對被遣返的維族難民記錄在案，其中一些人遭到（北京當局）監禁、酷刑折磨，還有些人被處決。

今年1月，荷蘭官員已經把一名20歲的維族婦女強行送上了飛機，差一點就遣返回中國，Zainiding和荷蘭難民委員會及時趕到，把她截了下來，緩期執行。

荷蘭難民委員會亞洲專員Laurence Verkooyen表示：很多維族難民申請者發現，在荷蘭要說服荷蘭政府他們需要庇護非常困難。

Verkooyen說：「很多維族人說他們在烏魯木齊參加了示威抗議，荷蘭政府說，你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你參加了抗議，或者說，你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北京政府知道你參加了抗議。」

Patiguli說，（荷蘭）移民官要她出示被關押的證據，或是證明其弟弟或男友仍然被關押的證據，但是和國內的家人聯繫，問這麼敏感的信息可能會讓家人遭到北京當局的報復。

Patiguli的母親對美聯社表示，她的兒子已經失蹤2個月了，她相信是被警察抓走了。

這位身在烏魯木齊54歲的婦女在電話中哭著說：「我很害怕，我是不是只剩一個孩子了。我祈求荷蘭政府，請幫幫我女兒。請讓我的女兒能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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