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六四」即將來臨,中國政治的「死結」,又一次觸動了人們敏感的神經,就國內來說,中共又要如臨大敵,嚴密監控異議人士;就海外來看,一直堅持平反「六四」的香港支聯會,將發起放飛民主風箏的活動,在全世界各地也都會出現悼念「六四」的燭光晚會。總之,不論如何,作為一個中國人,不論持有怎樣一種態度和立場,都不會忘記歷史的悲劇。
圖片:左一姜維平,右為原香港《文匯報》社長李子誦(1997年拍攝,姜維平提供)
由於中國的政治體制所限,我們無法在短期內選擇國家領導人,但中共18大之後,不論是習近平,還是李克強,當上了共產黨的一把手,都無法迴避「六四」問題,它似乎成了中華民族的死結,打不開又扯不掉,誰解開了它,誰就是找到了一把鎖鑰,他將名垂千古,蔭及後代。
然而,就目前來看,這種希望好像還相當渺茫。胡錦濤缺少新思維,溫家寶過於孤立柔弱,中南海的高官們大都把個人的利益看得太重,而對民族前程和國民生死不負責任,他們似乎把地位當成了舞臺,按照集體爭論寫出的台詞腳本,表演了固定的程序之後,就匆匆地退場了,他們不知道觀眾在想什麼,也不在意後代如何評價,故「六四事件」就變成了長達21年的死結。
其之所以謂「死」,是因為一旦打開,石破天驚,共產黨未必跨臺,但一黨執政的體制將被歷史拋棄,過去那些富得流油的官員與奸商,將面臨兩種抉擇:或繳出不義之財,重新做人,或負隅頑抗,即被整肅,而能夠爭得民心的新政黨則上臺,或許中共作為在野黨還有機會。但必須改頭換面,動大手術,否則只有滅亡。到那時,大大小小的黨派展開競爭,表面看似乎混亂,但這是中華民族置於死地而後生的最佳遠景。
或許正是看到了問題的實質,現在的中南海高層領導人,對明天既充滿恐懼,又充滿憧憬,故躊躇再三,瞻前顧後,不能定奪。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在物質上和思想上與極權統治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吧!不過有一點是共同而令人欣慰的:他們本身與六四慘案沒有直接的責任,這似乎是平反六四事件的希望之所在,但接下來的問題是,「死結」一旦打開了,對負有罪責的李鵬等人如何處理?對建國以來的類似案件如何處理?比如,江澤民下令鎮壓法輪功,使許多人非正常死亡,致傷致殘或坐牢,這些冤假錯案如何善後賠償?……更為重要的是,裸露出來的社會矛盾歸咎於政治制度,是修補它呢,還是徹底遺棄它?如是後者,會不會出現權力真空,產生社會動盪和國家分裂?等等。
顯然,即便是現在的黨內民主派溫家寶,也是不會選擇揚棄中共的途徑,那麼,老百姓還會像 1976年 10月那樣,把過去所有的一切人權災難,歸咎於共產黨內的某幾個倒霉蛋?誰是未來幾年內中共高層權鬥後倒下的新的「四人幫」?中國,還能繼續創造經濟高速增長的奇蹟,靠專制列車的慣性再慢慢地爬行嗎?它何時才能馳出沒有人權,尊嚴和法治的黑暗的隧道?1978年後,一度深得民心的「胡趙政改」成果還能恢復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不僅困擾著中國的知識份子,也充塞著體制內官員的心靈,連普通老百姓也未曾徹底遺忘,實際上它都是死結下面的皺褶,層層 布局,又細又密,雖小猶深,如果解開了心靈「六四」的疙瘩,一切均迎刃而解。
2009 年以前,我曾有條件在不同的場合,對不同階層的人,進行了似是隨意但很明晰的調查,我發現,1989年「六四事件」之後,人們表面上對政治變得冷漠,行動上變得務實,但心靈深處,並未遺忘許多人的名字:方勵之,王丹,吾爾開西,柴玲,等等,比如2008年的一天,我到大連友好廣場某家打字複印社影印我的傳記手稿時,一位中年人對我說,你知道嗎?方勵之的兒子死了!我很吃驚,因為我不太清楚,他講了他在美國遭遇車禍的過程,並肯定地說,是不是共產黨特務干的?……我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他說收聽外國廣播嘛!從這一事例可以看出,中國普通老百姓依然關心海外民運人士的命運。又如,在另外一個朋友聚會的場合,話題扯到了「六四事件」,談到了王丹,很多人沉默了,但我的介紹卻吸引了他們,其中有一個體制內的官員說,王丹才四十多歲啊,等那些老傢伙們都死光了,他就能回家了!我問他,你希望他回來嗎,他的回答令我震驚:希望,也不希望!因為他鼓吹的那一套對我個人不好,但對我兒子那一代人有利,未來的中國肯定是民主社會!......其實,這些對話,既是社會的真實寫照,也是它的鮮活縮影。
既便是中共嚴密操控的媒體人士,也大都對「六四」有一本良心賬,只是不想再次禍從口出,丟了飯碗而已。我記得 1997年香港《文匯報》舉辦50年週年慶典,當時的新華社香港分社副社長張浚生出席,他是典型的思想僵化的保守派,但「六四」時反對共產黨屠城,被迫離休的原社長李子誦,也令我驚喜地出現在大家面前,我讀過《徐家屯香港回憶錄》,得知「六四」時李子誦社長曾使香港《文匯報》開天窗的事件,故十分敬佩這位老報人,與其合影留念之餘,也請教了一些當時參加「六四」活動的《文匯報》同事,他們的態度雖不如已故的金堯如那麼堅決,但觀點都很明確:「六四」總有一天會平反。要我說,在得不到平反的日子裡。不論新聞界人士如何沉默不語,但每個人都像《文匯報》的開天窗之語形容的那樣:「痛心疾首」。實際上,多年來,在《文匯報》等海內外新聞界人士的心目中,李子誦,金堯如,劉銳紹,程翔等都是良心記者!
現在,中南海的領導人,大都是年過花甲之人了,由眼下的政治體制所決定,其舉手投足,均事關大局的穩定和國家的未來,他們不論是太子黨派,還是共青團派,都面對一樣尖銳的問題:是貪婪手裡的權利,為自已和家人斂財,阻擋歷史前進?還是用活已有的權勢,為子孫後代的幸福著想,進行政治體制改革?總之,所有的問題都凝結到了一點:是否平反「六四事件」?可以推斷的是,關起門來,他們不知道爭論了多少次,卻找不到兩全齊美的結果:既能伸張正義,尋求社會公平,又能永享富貴,保住既得利益?於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得過且過,耽擱了中華民族的大好光陰!使陽奉陰違的官員,不得不坐在火上口上,使兩極分化的國民,找不到精神的家園。
據報導,中國從1993年到 2003年,每年發生的群體性事件,由1萬起增加到6萬起,人數由73萬增加到307萬,令警察的隊伍越來越龐大,而越龐大反倒越使社會矛盾激化,更趨於不穩定。北京國家信訪辦門前的人們,遭到打壓和遣返,使他們不得不流向香港,流向美國紐約的聯合國大樓前,變成了護巢的嘰嘰查查的「麻雀行動」。各地湧現的殺人狂,歇斯底里地指向了弱勢群體,政府警察接管了幼兒園和學校,使下一代人失去了安全感。台商的富士康廠區,成了「12級跳」的展示人生美夢破滅的舞臺。判刑入獄11年的殺人犯趙作海,巧遇了被自已殺死的當事人「復活」,他得以幸運地回家,並得到了65萬元的經濟賠償,但法律的尊嚴蕩然無存。為老百姓代言的劉曉波,再一次被高牆電網,擋住了善意的呼喚政治體制改革的聲音,而殺人犯楊佳的墓前則堆滿了鮮花和貢果。當太子黨的紅歌感動得老百姓熱淚盈眶之時,前高官曾慶紅公子曾維的豪宅已被澳洲媒體曝光......這一切典型事件都預示未來,使中共政權像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
於是,這種矛盾恐懼的心理,扯緊了「六四」的死結,也波及到了海外,使華人社會形成了黑白分明的裂痕,使歷史的傷口,裸露在海外的自由媒體裡,牽動著人們的眼球。據報導,香港支聯會副主席李卓人透露,由美國運抵香港的新民主女神像和天安門屠殺浮雕,遭到了香港海關的扣留。此藝術品高 6.4米,由陳維明打造,他畢業於北京中央工藝美術學院, 88年移居紐西蘭,曾為西藏流亡精神領袖達賴喇嘛及美國總統歐巴馬造像。此像按照 89年聳立在天安門廣場的民主女神像製成,比現在擺放在理工大學的舊像高一倍多。支聯會原本計畫本月29日起在時代廣場展出,「六四」當晚在維園擺放。而天安門屠殺浮雕寬達6.4米,高2.3米,分成五塊,將與女神像一併展出。
但號稱一國兩制的香港,竟然發生這樣的怪事:海關最初告訴他們,懷疑罪犯會在雕塑裡藏毒,故只有暫扣檢查。但我認為,與其說是例行公事,不如說是等待中南海決策。果然,5月29日,該藝術品被海關沒收,蔡耀昌等 13名民主人士被警方拘捕,30日,身患重病的司徒華乘坐輪椅,帶領數千名香港市民冒雨遊行,再次呼籲平反「八九六四」!可見處於風雨飄搖之中的胡溫政權,已無所作為,令國人失望!他們面對一件藝術品如臨大敵,驚恐不安,只能顯示中共政權的脆弱和倒退,已經達到千鈞一髮的可怕程度!
目前,距離中共 18大召開,還有兩年多時間,不僅社會各種矛盾雲集,而且黨內派別加速整合,但靠權鬥倡廉進行新陳代謝,已不能滿足老百姓人權意識的覺醒和要求,「六四」成了繞不過的領結,它纏繞在國家的脖子上,調整得好,精神煥發,而反之行事,進一步扯緊,只能使統治者窒息。生死存亡,在此一舉。中共的領導人,一旦具備了足夠的勇氣,敢於打開它,其就變成了「活結」,走活了中國這盤棋!現在,胡溫班子剩下的機會已經不多了,應當果斷地開放黨禁和報禁,成立「六四事件」真相調查委員會,平反一切冤假錯案,實現憲政民主和三權分立,多黨競選,還政與民,互相制衡,共同發展,為我們的子孫後代,創造新的有尊嚴和幸福感的生活!否則, 「六四事件」就只能是「死結」!
2010年5月27日寫於多倫多,6月1日修改,謹以此文紀念六四死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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