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出名字，拒絕遺忘

2010-05-03 05:03 作者:張鐵志

「我們怎忍讓他們失望？一個依賴礦工的國家怎能不盡全力履行職責保護他們？我們的國家怎能容忍人們僅因工作就付出生命；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追求美國夢嗎？我們不能讓29條逝去的生命回來。我們在這裡的任務，就是防止有生命再在這樣的悲劇中逝去。去做我們必須做的，無論個人或是集體，去確保礦下的安全，向他們對待彼此那樣對待我們的礦工，如同一家人。……」

美國總統歐巴馬於四月二十五日前往西維吉尼亞州的礦難哀悼儀式致詞，發表了上面那段言論，並且念出了二十九人的名字。每一個名字。 這段致詞在大陸許多網站上被熱烈轉貼。

不是因為中國人多想哀悼美國人，或者這篇演講多偉大，而是幾乎發生在同一時間的山西王家嶺礦難，官方至今未公布死難者姓名。

事實上，在救災過程中，民眾就嚴重質疑有諸多造假成份，家屬也質疑官方掩蓋被困人數，電視前的許多觀眾更批評報導充滿對官方的歌功頌德。甚至政府最後公布的死亡數字三十八人，都被很多人懷疑是低估。尤其，人們沒有看到那些脆弱而悲哀的生命價值被彰顯，而更多感受到是要民眾去「感謝國家」---套一句今年中國的流行語。對於歐巴馬的致詞，一位大陸網友開玩笑說：「他們把遇難礦工姓名全念了，我們把有關領導名字全念了。」

就在歐巴馬發表致詞的同時，這一週中國知名藝術家艾未未正在進行一項名為「念」的藝術計畫。由於5.12汶川大地震兩週年將至，為了紀念死難學生，艾未未透過「推特」（twitter）號召「推友」念出死難學生的名字，然後將錄音傳給工作室製作，希望在5.12前發表。

對艾未未來說，這當然不僅僅是一個藝術計畫。五一二川震後，因為5/政府遲遲不公布遇難兒童的數目，更不要說姓名，因此艾未未邀集志願者去調查採訪，蒐集每一個名字。他把蒐集到的名字貼在他北京工作室的牆上，並且時時在推特上提醒大家記住這些消逝的年輕生命。當然，這個調查工作也讓他們付出代價：志願者在調查過程中被騷擾、被毆打，連艾未未都在去年八月在成都時半夜被警察闖入毆打。（這過程被他們拍成記錄片「老媽蹄花」，可在網路上下載。）

在當前的中國，除了領導外，人的面孔是模糊的，個體的價值或者個人的權利是被忽視的。不論是張藝謀華麗的奧運開幕式，或是去年慶祝建國六十年「雄偉」的閱兵大典，都準確地象徵了宏大無比的國家影子如何掩蓋了渺小的個人。

尤其詭異的是，從五一二川震到王家嶺礦難，兒童以及礦工受難者的姓名彷彿成為神秘的國家機密、不能觸碰的政治禁忌。因為他們害怕這些名字成為人們記憶這個國家災難的線索（畢竟這些災難不只是天災，也涉及人禍），畏懼這些靈魂的光亮成為照耀體制黑暗的力量。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