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報導,在中國上網,有些詞是不能用的。比如胡蘿蔔和胡錦濤同姓,溫暖和溫家寶重名,都會被中國防火牆過濾,以防對中國領導人的大不敬。我在國內網際網路試了一下,先用英文carrot和warm,再用「胡蘿蔔」和「溫暖」搜索,果然前者大有斬獲,而後者顯示網路訪問超時,返回了白頁,我被屏蔽了。
至此不禁莞爾,聯想到中國史上的避諱。避諱是中國古代為了維護等級制度的尊嚴,迴避君父尊親的名字的一種要求,不想在現代中國又在網際網路上重現。現在在中國上網, 人們只能以「古月釒帛氵壽」稱呼今上。古人用缺筆,只是缺胳膊少腿而已。可憐今上遭到的竟是五馬分屍!
避諱起源於周朝,到漢唐盛行。很多今天的名稱,產生於避諱。比如秦國每年的第一個月,秦王要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並決定這一年的政事,所以陰曆每年的第一個月,便稱為政月。秦始皇出生在一月,故名為"嬴政"。嬴政當了皇帝以後,政月便改為正月,沿用至今。秦始皇的父親名子楚,為了避諱,於是楚地被改稱荊。嫦娥以前叫姮娥,為避漢文帝劉恆音諱,改為嫦娥。蔡文姬以前叫蔡昭姬,為避晉文帝司馬昭諱而改。王昭君,也因此改稱「明君」或「明妃」。故宮的神武門原稱玄武門,為避康熙玄燁諱而改。北京廣安門原名廣寧門,為避道光帝旻寧名而改。觀世音被稱為「觀音」, 民部改稱為「戶部」,是為了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諱。水滸傳中武大郎賣的炊餅實際上是蒸饅頭,為避宋仁宗名字趙禎,改蒸為炊字。
還有為避諱改姓的,比如為避漢明帝劉莊諱,莊姓曾被改為嚴姓。為避孔丘名諱,丘姓改為邱姓。最慘的是敬姓,為避後晉高祖石敬瑭諱,被砍了半拉身子改為苟姓。讓子孫後代與狗同名。於是2005年,登封市唐莊鄉苟姓村民集體到公安局上訪,要求恢復"敬"姓。
唐朝詩人李賀就是因為其父名「晉肅」,而不得參加進士考試,致使終身不仕。韓愈因而作《諱辯》質疑「父名晉肅,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子不得為人乎?」更有因忘了避諱而遭殺身之禍的。康熙年間,因莊廷鑨冒名出版朱國禎的《明書》中直書清太祖努爾哈赤之名,輾轉株連出版、修訂、校閱、寫序、署名、刻字、印刷、賣書、藏書等達數百人,處死刑者七十餘人。再如清乾隆時,退休浙江布政使彭家屏因為沒有避乾隆帝之名弘歷而自殺。江西書生王錫侯在刪簡康熙字典時沒有避康熙、雍正、乾隆之名諱,被認為大不敬,而被處斬滅族。封疆大吏也因失察革職治罪。
《紅樓夢》中這樣例子也很多。林之孝的女兒原名紅玉,因為犯了寶玉的諱,只好改為小紅。薜蟠的老婆叫夏金桂,不許人口中帶出「金桂」兩字來,凡人有不留心,誤道一字者,便遭苦打重罰。林黛玉之母叫賈敏,故林黛玉凡是遇到敏字都讀成米或密。司馬遷的父親諱談,《史記》中因此無一「談」字,人名趙談改成了趙同,張孟談改為張孟同。宋蘇東坡因為諱「申序」,向來不為別人作序。宋時有州官田登,自諱其名,州境之內皆呼燈為火;上元放燈,吏人書榜揭於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時人譏云:「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無獨有偶,古人也有也有忌諱「溫」的。晉朝桓玄的父親叫桓溫。就是那個攀枝執條,泫然流淚說"木猶如此,人何以堪"的桓溫(動輒流淚,頗像我們的溫總)。《世說新語》載王忱去看桓玄。桓玄為設酒,王忱不能冷飲,頻語左右令「溫酒來」, 桓玄流涕嗚咽。王便欲去(大約以為桓玄小氣,怕客人多飲酒),桓以手巾掩淚,因曰:「犯我家諱,何預卿事!」桓玄避諱也僅僅自己流淚而已,不像今上,封殺他人言路。
文字獄今日重現。還不如清順治帝福臨,特許臣民可不避諱自己的福字,說:「不可為朕一人,致使天下之人無福。」嗚呼,胡蘿蔔不幸,與今上同姓!盛世河蟹鉗制言論,豈敢使天下無胡蘿蔔及溫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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