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韻之聲】羞辱與尊嚴
老李三歲時摔了一跤,左腿大關節脫了臼。請人捏上了,過幾天又脫了,如此反覆了好多會,竟感染了結核菌,成了骨結核。當時是三十年代末的中國,還沒有抗菌素,結核病沒藥治,腿關節爛壞了,僵硬了。從此,三歲多的「小」李走路一瘸一拐,成了殘疾人。
雖然中國有五千年文明史,號稱「文明古國、禮儀之邦」,「官分九品、人分十等」;但殘疾人卻連等次都挨不上,屬於「等外品」。飽受卑視、羞辱、嘲笑、謾罵,似乎活在世上是多餘的。
進小學讀書時,男同學挺著胸站在小李面前說:「你再用功唸書也沒用,你全讓這條腿給害了。你看看,咱-----將來就是個大男人。可你,小瘸子!能有什麼出息?......」說完趾高氣揚地走了。
念初中時,學校離家有六華里,對小李來說,成了一條痛苦的無窮路。健康孩子用半小時就可以走完的路,小李要化一個小時,出一身大汗才能走完。每過一個村子,就會引來一陣陣叫罵、哄笑、石塊橫飛,甚至放出惡犬追咬。對小李的不幸,親人朋友深感婉惜和同情,但沒人懂得用受苦消業的道理來開導啟諦。往事如煙,人生如夢:幾十年光陰似箭,小李成了老李。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老李一瘸一拐走在路上,罵的人也少了。可能時代進步了,也可能是不值得罵了。不過人們用「注目禮」來代替了:當他走近別人時,人家就開始用目光注視他,「視力中心」最先落在他的患殘疾的腳上,隨後向上掃瞄,掃過全身到達臉部,在臉部停留一陣後,目光的「鏡頭」又突然跳躍到瘸腿上。誠然,注目禮比謾罵文明,也似乎讓老李好受些,但當人多時,特別兩旁都是人,並且一群接一群,形成「夾道歡迎」的陣勢時,也會叫老李如芒針刺背,心悸流汗,處於無地自容的困境。他深深感到,有時眼光比謾罵更傷人。
俗語說,萬事隨緣,人各有命。如今,六十多歲的老李同妻子一起來到美國探親,看望自已的孩子,而且辦了綠卡定居下來了。
中國人初到美國都會感到空氣特別新鮮,天空特別藍,水特別乾淨;但老李除了對這三點頗有同感外,最令他感到「特別」的是,當他在路上搖搖擺擺、一瘸一拐的行走時,不但沒有人向他行「注目禮」,而且沒有一個人用哪怕稍為有些異樣的眼光來看他一眼,不論是老人、成年人、青年人或是小孩子;不論是黑人、白人、亞洲人還是南美人;不論是在商業區,還是在遊樂場;不論是在飯店還是在博物館-----是不是人們沒看出老李是個瘸子?根本不可能。一次老李雙手抱著一條剛從商場買的很輕的薄被子,從停車處朝住所走去,經過別人門前讓一個白人女青年看見了,她馬上前來問,要不要幫他把被子送到家去;又一次他拎著一袋水果正要上樓梯,一個白人中年婦女馬上過來把水果接過去,一直幫他提到二樓的家門口,他連聲道謝,但她笑容滿面地說不必謝,表情比他還要客氣。人家都把這當作一件自然而然、理所當然的小事,讓人感受到一種不會讓你有虧欠感的關懷。
在美國行走,老李平生第一次,突然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瘸腿殘疾人了,他感到了人和人之間的真正的平等,體會到做人的尊嚴。
有一次,老李與家人在超市裡看商品,一個中年白人婦女走到老李面前,很禮貌地用英語說了一段話,老李聽不懂。孩子為他翻譯,她的意思是說,「你能不能允許我為你的腿祈禱?」老李為她的善良所感動,同意了她的要求。她當即在胸前合著雙手,非常虔誠地作了一段禱告:大意是祈求上帝讓這個老人早日康復,得到幸福。結束後老李謝謝她,但她以同樣的誠意謝謝老李。
一個民族的文明和道德的高低可以從對待弱勢群體的態度看出來,這一點在美國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在美國,無論在那裡,都有供殘疾人輪椅車通行的專用通道;在所有的廁所中都有一間特別大的,足以讓殘疾人的輪椅進出停放的專用馬桶間;在所有的停車場都有特別大的殘疾人專用停車位,車旁的空間可以讓輪椅停放和上下汽車;所有的公共汽車車門下的踏板都必須與人行道相持平,便於老弱病殘孕幼上下車,還有專為殘疾人輪椅上下的升降設備。
在美國隨處可見的輪椅使用通道
另外,美國政府在對殘疾人士的醫療保險、社會福利以及勞動保障等各方面都有特殊的優惠。
美國人民對殘疾人的關懷和愛護不單單是出於憐憫和同情,而是深深地植根於整個民族的對天賦人權、對博愛、平等、自由的維護和崇尚的優良傳統。這正是值得我們深思的。
事實是,世界上有許多殘疾人在忍受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償還自身業力的同時,像健康人一樣,為人類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中國民間音樂家阿炳是個瞎子,他的《二泉映月》舉世聞名。被西方人稱為「樂聖」的貝多芬在全聾的情況下成就了他的顛峰之作《第九交響曲》。被認為是繼愛因斯坦後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史蒂芬. 霍金患有盧伽雷氏症〔肌肉萎縮性側索硬化症〕,全身唯一能動的是左手的三根手指和部分面部肌肉,被稱為輪椅上的科學大師,他的《時間簡史》被譯成30多種語言,全世界發行超過2500萬冊。中國古代偉人司馬遷在遭受酷刑成為閹人後寫出巨著《史記》。還有坐輪椅的美國總統羅斯福,不朽的聾人發明家愛迪生......等等,例子不勝枚舉。
所以,歧視、欺凌弱勢群體,不單是一種愚昧落後的表現,而且是仁義道德上的淪喪:一個不講仁義的社會,一個不重道德的民族,都是絕對沒有希望的!
平民 11/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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