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的失敗

凡人皆愛八卦，尤其愛聽「失敗者」的八卦。別人的失敗令自己的失敗顯得庸弱而平常，日子就不那麼難過了。

關於Jp的八卦，江湖上是這麼說的：Jp得了憂鬱症，自殺一次不成，第二次雖也被救了回來，後果卻是毀容。

Jp出過兩本書，非常著迷於作家這個身份，漂亮而富於媚態，很討男人喜歡。但那些男人只喜歡她幾個晚上，並不把她當真。她寫得終究不是頂好，在文藝圈比較像是陪酒玩樂的角色，一開始美麗新鮮，久了就惹人膩煩。她的寫作傾向new age與心靈成長，骨子裡卻被虛榮佔滿。

Jp是個社交狂，有活動的地方就一定有她──新書發表會、藝廊開幕酒會、時尚雜誌派對......她喜歡露臉、愛熱鬧，有人說她是來釣人的，說她愛慕有權力的人，也有人說她太久沒收入，是來喝酒「蹭」飯的。她總是打扮得艷情款款，將派對拍來的照片送上部落格，附上詳細的圖片說明（這是誰，那是誰，與她正碰著酒杯的又是誰），幾乎是苦心孤詣地經營著，她那彷彿「名流」的夢想生活。

人們說，Jp的第一次自殺簡直是個笑話。第二次自殺，她結了一根麻繩上吊，一個朋友不知怎麼福至心靈意外來訪，輕易就打開沒上鎖的大門，撈起桌上的打火機，對準她盤著麻繩的下巴，慢火燒斷了繩索，也燒焦了她的下巴。

「怎麼不拿把刀，把繩子割斷呢？」「也許一時找不到，也許他慌了，慌了就不擇手段了......」這愚蠢的打火機，將一出二流鬧劇變成三流鬧劇。如此可悲地可笑著，令我笑出真心的、悲傷的眼淚。

「現在她好了嗎？」我想，打火機在麻繩上也許起不了大焰，她的燒傷是可能治癒的吧。倘若命運的指尖輕輕偏斜一個角度，或許我也可能像Jp那樣不幸，成為她所變成的那類人。

我上網搜尋Jp的消息，輕易就連上了她的部落格。她確實很自戀，一如八卦或傳說的，在版上貼滿自己的照片。重生後的她致力於慈善工作，依舊跑趴。她出國幾趟，交了不少朋友，（不是說她缺錢，到處蹭飯嗎？）她比我想像的還要美麗，下巴不見任何傷痕，（不都說她被毀容了嗎？）我開始懷疑我聽說的，究竟有哪些是真的？

那些關於失敗者的八卦，往往見證了八卦的失敗。這讓我聯想起《麥田捕手》最末的兩句話（請允許我改寫並挪用它）：不要告訴別人任何事，一旦你開口說起來，就開始錯失那些人那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