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苗:改革是一種政治傳銷

改革派在試圖影響官方決策和試圖擺脫全能國家的約束中。儘管終極目的是後者,可是改革派的可靠路徑是利用權力來克制權力,利用權威來消除權威。當改革措施要在現實政治中展開,而不是停留在嘴巴上的時候,改革就等於威權主義,等於促進專制權威的穩定。頗為有意思的是,當八十年代作為公共知識份子或者改革思考者,一旦進入體制,承受政治事務之複雜,以及把自己的利益名聲榮辱捆綁在一起的時候,就立即轉變為威權主義者,幾乎沒有例外。這是一種宏大而不露神色的政治傳銷,上了賊船,就坑害欺騙下家百姓。

實際上,也只有進入體制,才能試圖影響官方決策,這時候改革手段的條件,構成首要的限制和必然性,能不能取代了應不應該。手段本身成為了在場的目的,而目的本身,也就是自由本身卻消失了。這裡呈現出比較純淨比較理想的公共知識份子或者改革思考者,與成為幕僚的對立,一旦入得侯門便深深如海,就像娶得醜陋的高幹女兒,初戀情人便到了九霄雲外。

即使身在曹營心在漢,心中的真愛還是初戀情人,可是所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與當初的理想,一個在泥土上,一個在夢中,打成格格不入的兩截。

當手段本身成為唯一的目的,而改革過程的措施,都算是與改革目標南轅北轍的,即使一開始看起來很吻合,路遙知馬力,日久就看出來了。改革依賴於既有的政治權威,而且必須為特權利益集團創設租金,才能有效推動。也就是說,只有二者利益一致的時候,改革才能有效推動,那麼大部分重大意義上的改革措施,揭開歷史和意識形態的迷霧,就會發現,只起兩個作用,一個強化既有的政治權威,另外一個促成腐敗,只有在這兩個條件滿足之下,有的時候很偶然,或許給百姓帶來一些好處。改革派與政治權威看起來同床異夢,可是當終極目的不在場,這時候,能夠實現的,僅僅是捍衛政治權威。政治權威是與有野心的狼共舞,可是野心也無法實現,一切努力最後效果服務於政治權威了。

這樣的路徑下來,那麼政改就是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的。這是改革時代的阿基里斯之踵,一刺就死。任何改革措施,從其原初意圖來看,都指向了瓦解政治權威,可是都被乾坤大挪移,成了穩固政治權威。這種衝突在經濟改革階段,可以隱藏起來,但是到了政改階段,就圖窮匕見了,沒辦法迴避。政改要求荊軻那一刀毫無遲疑得刺向秦始皇,可是荊軻已經成為張藝謀電影《英雄》中的無名,刺向秦始皇,僅僅是刀柄。除了被引向繼續強化政治權威之外(例如假惺惺的似是而非的政改),沒有任何積極效果。依賴政治權威與政改之間,完全是對立的,距離是越行越遠,是不可調和的政治對立,不是靠道德勸誡或者說理能夠說服的,所以誰在高喊改革,誰就是騙子,這個會在不遠的將來,呈現出來。

經濟自由主義造成的政改條件時空太少,格局太小,陷入一個死角。當政改的條件已經過去過於成熟,熟透以至於現在已經凋謝情的情況下,不惜一切把希望寄託在政改之上,這是一種絕望的瞎搞。毫無把握的自殺,其瘋狂程度,可以比擬毛/澤/東發動大躍進和文、革。

我這裡不是否定政改的必要性,而是指出,不能把押寶全部壓在政改。在改革時代中,有一種更根本性的迷信就是政治解決一切難題,當經濟改革完成之後啟動政改,那麼一切都好起來,包括過去專制體制遺留下的問題,以及在改革時代中改革措施和市場經濟與專制體制混合造成的問題,都煙消雲散了,都被淨化了,於是"解放區的天,是明亮的天".這裡是過去毛/澤/東時代政治救贖或政治解決的遺產,也是政治變革或者革命成功必然帶來新天新地,這與1949年的"新的時間開始了",沒有二致,不過說得委婉,或者成為不言自明的信條,或者默示的共識。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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