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禪與達賴同為西藏喇嘛教格魯派(黃教)兩大活佛,在政教合一的西藏社會,他們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用藏人的話來說『天上有太陽和月亮,人間有達賴班禪』。但是,我過去對班禪的印象是他就像其他被中共統戰的所謂『民主黨派』領導人一樣,只是被當作『民族團結』象徵的花瓶而已,但是在讀了這本書之後,我的印象基本都改變了,對班禪喇嘛的敬意肅然而起。這本書披露了十世班禪喇嘛為上書七萬言書而受難的重要內幕,並通過他坎坷曲折的一生,揭示了西藏與北京關係的恩恩怨怨及複雜的演變過程,相當具有震憾性,我八年前第一次讀到這本書的時候就曾經做過近兩萬字的讀書筆記。
一九五九年西藏暴動之後,第十四世達賴喇嘛流亡國外至今,第十世班禪當時選擇了留下來,採取與中共邊合作邊抗爭的策略,盡其所能的保護和拯救西藏文化與宗教,事實上他成了『西藏民族與宗教的守護人』。儘管毛澤東曾親口對班禪說過,在西藏不但要毛像,而且要挂達賴、班禪的像,不但要喊毛萬歲,而且要喊達賴喇嘛萬歲,班禪喇嘛萬歲。然而,一九六二年在廣泛調查的基礎上,心憂藏民疾苦的班禪寫了上中共中央『七萬言書』,揭露了中共在西藏大量的滅族滅教事例,為此他從文革前的六四就開始遭到連續批判門爭,其中最長的一次『批門』持續了五十天,文革中他更是被中共在監獄裡關了九年多。八九年一月二十八日班禪在返回西藏視察的時候突然去世,給世人留下了太多的疑點,當時體魄健強的他才五十一歲。在一九八八年作者開始準備本書寫作的時候,曾聽班禪親口對他說『我至少還要工作二十年』。
作者降邊嘉措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的一位藏族學者,五○年參加解放軍,五一年隨軍進藏,曾經擔任過達賴喇嘛和班禪喇嘛的翻譯。對西藏文化和中共的西藏政策,有深入的研究,尤其對十世班禪有長期的交往接觸,在作者看來,『班禪大師英年早逝,中天殞落,是藏族人民不可彌補的重大損失』。『我深深感到:藏族人民需要他』。『歷史是公正的,人民是有情的。凡是對自己的祖國、對自己的民族、對自己的人民作過有益的工作的,人民不會忘記他們。十世班禪就是這樣一個永不會被人民忘懷的人。』
現在,當班禪圓寂十週年的時候,我在海外又重新讀到他的這本傳記,內心感慨不已。班禪用『曲曲折折,砍砍坷坷』形容自己一生的經歷,並說,『我這個人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從來不說假話,不搞陰謀詭計,但始終又被人誤解和歪曲』。有人認為,十世班禪的悲劇性,不亞於如今已在異國他鄉流亡了四十年的第十四世達賴喇嘛 .
我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將班禪喇嘛與最近幾年我在海外見過幾次面的達賴喇嘛進行比較,達賴喇嘛在倡導和平理性、弘揚藏傳佛教方面的貢獻已經獲得了舉世公認的成就,並獲得諾貝爾和平獎。試想一下,如果當年他和班禪一樣留在西藏、接受中共的統戰,非但不可能有這些成就,最後難免也像班禪一樣落得死個不明不白的結局;他的傳記當然也會像《班禪大師》一樣遭到禁止,現在中共統治下的西藏不正在全面『清理』『整頓』達賴喇嘛的文字和像片嗎?以致達賴喇嘛為了西藏人民免受中共的迫害不得不發表聲明,他並不會怪罪那些在環境壓力下作出的損毀他書像的行為。
不過再換一個角度看,如果班禪當年和達賴一起流亡海外,他個人的命運可能避免後來的那種悲劇,甚至於獲得達賴喇嘛同樣的成就,但是藏族人民和西藏的宗教文化可能會受到更大的破壞摧殘,所以班禪個人的悲劇和犧牲與他對西藏文明的貢獻是成正比的。同時,我們還可以看到,班禪喇嘛從來沒有像其他民主黨花瓶批判中共的門爭對象那樣對待達賴喇嘛,甚至在胡耀邦去西藏考察以後政策環境比較寬鬆的時候,他還在公開場合表示有時通過電話與達賴喇嘛談話交流。
儘管在歷史上達賴喇嘛與班禪喇嘛的關係並不融洽,但我親耳聽到第十四世達賴喇嘛談自己與十世班禪喇嘛的關係相當正面,並且還談到班禪是他的青海『老鄉』,在各種場合達賴喇嘛對班禪喇嘛也一直相當維護、尊敬,除了眾所周知他在尋找班禪轉世靈童上的努力,最近在他還在紀念班禪喇嘛圓寂十週年的講話中指出,從宗教上看班禪喇嘛是一個得到了證悟的人,他也把班禪視為西藏的民族英雄。達賴喇嘛還表示,對於選出來十世班禪的轉世靈童(他沒有具體指哪一位),就像是一顆種子,但這僅僅是內因,光有這還不行,他還要好好學習佛法,修煉以後才能利益眾生。
所以,在保護和發展西藏人民及其宗教文化等方面,活躍於國際舞臺的達賴喇嘛和與中共週旋的班禪喇嘛長期以來已形成了一種『心有靈犀』的默契合作,正像達賴最近回憶自己與班禪過去關係時說的那樣,『班禪走得比我早,現在(中國和西藏)已經沒有班禪這樣有影響力的人了,阿沛則年級太大了(八十多歲),現在如果班禪還在,就有利於解決與中國的關係問題。』
.........從失去了班禪喇嘛這樣一個配合默契的夥伴,也可以解釋達賴喇嘛何以近年來對與中國的關係上表現出那種日益急迫的心情。
班禪喇嘛與達賴喇嘛,也許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大活佛、到達了『神』的境界,互相間的關係並不是需要那些世俗的形式來表現,他們的互相尊重、配合默契,當然是西藏人的福氣,同時也給海內外中國民運人士一個師範,當然我不敢奢望民運人士之間像班禪喇嘛與達賴喇嘛那樣合作相處,但是虛心地向他們學習,尤其是努力學習尊重別人,用默契配合、互相補臺來代替不共戴天、互相纏門,無論如何對提升自己的修養素質是有幫助的。所以,學習班禪和達賴的境界,也是民運人士超越自身共產黨內門傳統的途徑之一。
據知情者介紹,《悲劇英雄班禪喇嘛》作者降邊嘉措原來是像大多數中共的歌功頌德派學者一樣,曾經著有中共西藏領導人《譚冠三傳》,而且他一度也是中共西藏社會科學院院長的人選,這個職位被認為是晉升中共西藏自治區領導人的重要階梯,但是由於他寫了《班禪大師》,流露出自己的民族情緒,而且首次公布了班禪喇嘛七萬言書的主要內容及其他一些鮮為人知的西藏內幕,出版時相當轟動,尤其是對中共統治下的廣大藏民有很大的影響,當時經統戰部報告給中央書記處,由中央書記處下令查禁,儘管降邊嘉措人身自由並沒有受到影響,甚至他還可以有出國訪問的機會,甚至在一九九○年還被中國社科院聘為研究員、同時擔任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少數民族文學系的碩士生導師和博士生導師,據《中國少數民族作家辭典》介紹,降邊嘉措還是全國《格薩爾》研究中心主任,同時擔任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學會副會長和少數民族作家協會副理事長等職務,但他還是遭受到了某種壓力,他的仕途之夢也隨之破滅。
對於中共當權者禁止在中國大陸發行這本書的做法,降邊嘉措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說『這是一段不可磨滅的歷史。你可以利用手中的權力,銷毀一些書,禁止出版另外一些書,然後又捉刀代筆,炮製另外一些書。但是你永遠也沒有力量改變歷史事實。』『藏族人民的歷史,是藏族人民用血和淚書寫的。任何人也歪曲不了、改變不了的。無論怎樣歪曲和篡改,無論需要經歷怎樣的艱難和曲折,最終還要還歷史的本來面目。』無論如何,十世班禪『藏民族及其宗教的『西藏民族英雄』的歷史地位,已經得到包括西藏流亡政府在內的廣泛認同』。
第十世班禪女兒堯西·班·仁吉旺姆在父親像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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