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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良宇傳奇:踏上人生旅程(三)(圖)

作者:施維鑒  2008-01-11 04:13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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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踏上人生旅程

【上海鐵中高中六三一班】

陳良宇初中畢業,順理成章地升入高中。一九六零年,陳良宇升入上海鐵路職工子弟中學高中部,高中六三一班,時年僅十四週歲。

從一九六零年開始,上海其實有兩家鐵路職工子弟中學。陳良宇就讀的,是從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初級中學改稱為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中學的,簡稱鐵中,地址在閘北區共和新路九百五十七號。一九六零年,上海鐵路系統又成立了一家上海市鐵路職工子弟第二中學,地址卻在閘北區普善路的毛家弄,後來又遷到普善路的鐵路新村內。但是雖然普善路的學校叫第二中學,共和新路的職工子弟學校卻不肯改名。一直到一九八二年,才改稱為上海鐵路職工子弟第一中學。

陳良宇在讀的上海鐵路職工子弟中學,之所以不肯改稱第一中學,是因為不肯和第二中學平起平坐。當時的上海鐵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重點中學,無論是學校條件還是師資力量,都遠遠超過第二中學。而第二中學成立伊始,連高中都沒有,校舍也十分寒傖。另外,鐵路職工子弟也分三六九等,上海鐵路系統的幹部子弟基本都在鐵中學習,而普通職工的子弟則只能到第二中學讀書。

陳良宇讀高中期間,鐵路職工子弟中學的校舍,是一棟蘇聯式的巨大四層樓房,紅瓦紅磚,甚有氣派。蘇聯式房子窗戶大,屋身也高,用來做教室,光線充足,空氣流通,倒是十分有益於健康。但是學校地處鬧市,除了一個大操場之外,大樓四周十分跼促。

陳良宇升入高中以後,個子長得更高了,但是卻仍然很瘦,臉色白白靜靜,性格也不算開朗,同學們開玩笑時,稱他為"白面書生"。陳良宇因為家境優裕,所以開蒙很早,到高中時候,幾乎是班級裡年齡最小的。

高中開始,陳良宇的學習成績也大幅提高,成為班級中的佼佼者。根據陳家的實用主義哲學,陳更華從小就教育陳良宇,"學好數理化、還有ABC,走到哪裡都吃得開1。"再加上陳更華的言傳身教,陳良宇的數學和英語學得十分出色,在學校裡始終保持前幾名的水平。

與此同時,陳良宇重新組織了醫學院子弟的小圈子。那個時候,他開始迷上了乒乓球,除了讀書之外,最多的時候,就是和醫學院子弟的兄弟們一起打乒乓球。因為陳良宇的小圈子都是鐵道醫學院的子弟,因此開始的時候,帶著一幫小兄弟到家裡打乒乓球,後來因為祖父和祖母怕吵,就到鐵路醫學院去打球。很快,陳良宇的乒乓球就打得相當出色,這無疑又使得他在圈子裡更具有"老大"的威信和資格。

上海鐵中是上海的重點中學,因此在陳良宇的高中六三一班的三十名同學中,不少都在各個領域裡很有成就。其中有新疆某公安局局長程凱、上海市政工程設計院高級工程師瀋偉德、上海寶鋼化工有限公司高級工程師江嵩壽、兵器工業部高級工程師李大華、上海市科學技術進步一等獎獲得者,紡織器材專家王榮生、上海鐵路局直屬機關優秀共產黨員、三八紅旗手孫鳳英、溫州醫學院院報主編周中行等。這些人在陳良宇爬上仕途頂峰的時候,大都已經退休,含貽弄孫,安享晚年。偏偏爬得最高的陳良宇卻一跤跌了下來,跌得七葷八素,可見人生之無常。

【青梅竹馬】

在陳良宇的同學中,真正和陳良宇關係密切的,都是上海鐵道醫學院的子弟。當時上海鐵道部門,真正掌握實權的,都是從部隊轉業的北方幹部。而第一線的鐵道工人,大都是沒有文化的勞動人民;唯獨鐵路醫學院的教工,包括鐵道醫學院附屬醫院上海鐵路中心醫院的員工,都是一些本地的知識份子,有點甚至是受過歐美教育的洋派知識份子;因此醫學院的子弟,既看不起北方幹部的土包子,又不屑和鐵路工人的孩子交往,因此自成一派,形成了一個醫學院子弟的小圈子。

黃毅玲既是陳良宇的同班同學,也是小圈子裡和陳良宇關係最好的醫學院子弟。當時,陳良宇母親李謀真是鐵道醫學院的推拿理療教師,而黃毅玲的養母則是學院裡的營養學教師。黃毅玲出生於福建泉州,從小由父母送給姑母為女。她的姑母出身於福建的大戶人家,早年就讀於上海基督教會的女子學校,不僅英文好,音樂修養好,而且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同樣的家庭背景,使得黃毅玲的母親(養母)和李謀真之間,總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兩個人在鐵道醫學院裡,關係非常密切。這也使得陳良宇和黃毅玲之間,也關係密切。

黃毅玲在讀高中的時候,長相並不出眾,但是為人非常隨和,因此也是班級裡的幹部和活躍份子。但是黃毅玲要比陳良宇大兩歲,早已是情竇初開,早已是喜歡上了這個瘦高白淨的"白面書生"。所以她在陳良宇面前,格外謙讓,也非常維護陳良宇的面子。陳良宇雖然還是個懵懂少年,卻也理解黃毅玲的這一片好心,所以兩個人可謂形影不離。

每天下課以後,陳良宇就和黃毅玲,以及其它圈子裡的夥伴,一起結伴到醫學院去打乒乓球。打完之後,還會一起讀書做作業。一直等雙方母親下班,才分手告別。高中開始,陳良宇的成績大幅上升,黃毅玲卻因為心有旁騖,反而停滯不前。所以經常倒是陳良宇幫助黃毅玲複習功課。這樣,兩個人青梅竹馬,一直到高中畢業。

黃毅玲因為個性隨和,因此和班裡的同學之間,關係相處得要比"白面書生"陳良宇融洽得多了。陳良宇個性高傲,又年少氣盛,所以遇到他不讚同的事情,就一吸鼻子,再不吭聲了。而黃毅玲則一團和氣,從來也不和別人相爭。因此同學當中,黃毅玲給人留下的印象是談吐很一般,但是非常和氣,人緣很好。

日後陳良宇和黃毅玲成為伉儷,黃毅玲仍和同學交往頻繁。陳良宇當上上海市委副書記之後,倒也多次參加了同學聚會。一九九三年九月六日,身為上海市委副書記的陳良宇和幾名六三屆六三一班同學聚會,請了當時的老師吃飯,算是感謝師恩,並攝影留念。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七日,陳良宇和黃毅玲再次低調參加了上海鐵中六三屆同學聚會,並和老師同學一起攝影留念。

陳良宇身居高位之後,能夠不忘同學之誼,多次參加同學聚會,既十分難得,也是在共產黨高官中十分少見的。這其中既有他的妻子黃毅玲的影響,也有他注重義氣的性格所決定的因素。因為位高權重的共產黨高官,通常是非常忌諱和同學、小時候的夥伴再混在一起的,一是怕同學和夥伴熟知自己小時候的劣跡,傳將出來,對官聲大大地不利;二是和同學混在一起,萬一有事相求,必定十分為難。所以陳良宇相對來講,在共產黨的高官當中,還算是比較講義氣的人。而大多數共產黨高官,都是人一闊、臉就變的白眼狼。

上海鐵中一九八六年改名上海鐵路第一中學,二零零零年,上海市教育體制改革,更名為上海大學市北附屬中學,簡稱"上大市北附中"。二零零四年十月三十日,上大四北附中舉行建校五十週年慶典。陳良宇攜黃毅玲參加慶典,著實風光了一下。在慶典上,黃毅玲作為六三屆校友發言,而陳良宇則以校友、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上海市委書記的身份講話。當時上海的各大報紙均以頭版顯要位置進行了報導。

【考入部隊院校】

一九六三年,年不滿十七週歲的陳良宇即將參加高考。其父陳更華特意從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回到上海,幫助陳良宇分析高考形式,確定志願方向。母親李謀真希望陳良宇報考醫學專業,這樣日後既可以子承母業,有一門吃香的技術,也因為李謀真和陳更華在醫療界廝混多年,有各種各樣的關係。但是已經被共產黨修理得夾著尾巴做人的陳更華卻另有打算。他認為在共產黨統治之下,陳家成分比較灰暗,雖然不是被專政的對象,但是很難出人頭地,揚眉吐氣。所以他堅持選擇了一個偏遠的部隊學校,讓陳良宇報考。他分析按照陳良宇的學習成績,要考入這個剛剛成立的部隊學校,並不困難。這樣雖然委屈了陳良宇,卻能夠一舉進入共產黨的軍隊,逐漸把陳家的成分洗紅。

陳更華選中的是遠在重慶,二年前才剛剛成立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在當時的上海人眼中,四川根本不是四川人自己吹噓的什麼天府之國,而是一個幾近蠻夷的落後地方。何況四川人好吃辣子好打架,性情直爽但是野蠻,和上海人的性格非常不合。上海人在四川多有被鄙視和被捉弄的事情。陳良宇的祖母一聽,當場就掉了眼淚,覺得陳更華是要把她的心肝寶貝大孫子,送去吃苦。

雖然陳家老太爺和祖母反對,陳更華的說法還是佔了上風。陳良宇年少氣高,正是雄心壯志要到天下去闖蕩的年齡,因此也積極支持父親的想法,報考瞭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系。

高考揭榜,陳良宇如願以償考上瞭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建築系結構專業。這個時候,再次證明了陳更華一家在共產黨統治下,以自由職業為生,是非常正確的一件事情。陳更華雖然生活富裕,日子過得比資本家還要好,但是在共產黨的成分審查時,卻因為一無田地,二無資產,只算是一個市民。這是一個不紅不白的成分鑑定,當時也算是共產黨需要拉攏和爭取的對象。這樣,解放軍部隊院校雖然政審非常嚴格,卻也因為陳良宇的市民出身的成分而讓其輕鬆過關。

根據部隊院校的慣例,陳良宇被錄取之後,還沒有出發,就立即送上一套綠色軍裝,只是不發帽徽和領章。但是,當陳良宇高高興興地穿上綠軍裝,向家人展示的時候,陳更華不僅沒有高興,反而長嘆了一口氣。陳家祖母更是涕淚橫流。他們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陳家不紅不白的成分,年紀未滿十七歲的陳良宇,何至於到遙遠的重慶去讀書。如果不是共產黨非要把所有的人都分成階級,然後讓階級之間互相鬥爭,陳家完全可以一直過著人上之人的日子。

在大人們的淚水和嘆息中,尚未成年的陳良宇多少讀懂了一些人世間的坎坷。他也深知自己即將開始的獨立人生道路,必將充滿荊棘和艱辛。但是,他將別無選擇地去面對。儘管如此,對於陳良宇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即將遠離上海,獨自到重慶上大學,還是充滿了興奮和好奇。

陳家精於世故,雖然內心並不高興,但是對外還是裝出非常開心的樣子,由李謀真出面,在家裡擺了一桌酒席,請了鐵道醫學院的領導和同事,一起來慶祝陳良宇考進大學。但是黃毅玲因為高考落榜,死活不肯隨母親一起到陳家祝賀。宴席之後,陳良宇找到黃毅玲,既是安慰,又是告別。結果黃毅玲見到陳良宇,就流下了眼淚。陳良宇以為黃毅玲是因為沒有考上大學而難過,不免說了很多安慰的話。誰知道黃毅玲並不是因為高考落榜而難過,而是一腔的少女情懷,無法言說。

從來對陳良宇好言好語的黃毅玲,在告別的時候,一反常態,對陳良宇連諷帶嘲,冷言冷語。一會兒說陳良宇穿著這麼精神的軍裝,下次見面就不認識同學了,一會兒說陳良宇上了軍校,以後就專門跟女大學生交往了,不會再和老同學聯繫了。陳良宇這個時候,多少對女孩子的脾氣有點開竅了,所以他認真地跟黃毅玲說,他一定會給她經常寫信的;而且以後還會回到上海來。這才讓黃毅玲漸開笑臉。最後,黃毅玲送給陳良宇一本精美的筆記本。

一九六三年九月,陳良宇告別家人,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來到重慶市渝中區長江二路一百七十四號中國人民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開始了他人生中的新一頁

【脫胎換骨】

陳良宇進了軍校之後,並沒有馬上開始學習,而是按照軍校的規矩,開始了長達半年的新兵訓練。這半年的訓練,對於陳良宇來說,簡直是在地獄中的煎熬,生生是脫胎換骨,把上海灘的一個向來養尊處優的學生哥兒,變成了一個跌打滾爬的戰士。

陳良宇從小有奶媽,有保姆伺候,還有住在一起的祖父祖母的格外疼愛,雖然說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但是寧波人家庭向來講究吃得精緻素雅,葷素搭配,海鮮不斷。而且大戶人家,講究細嚼慢咽,看羹吃飯。陳良宇到了部隊,首先是吃不慣四川人的辣椒;但是部隊食堂無菜不辣,不吃也得吃。而且部隊裡吃飯和打仗一樣,大家都是狼吞虎嚥,哪裡容得下一個上海學生在那裡細嚼慢咽?

接下來是大運動量的軍事訓練。當時進入部隊院校的,大部分學生來自部隊,本身就受過軍事訓練。因此嚴酷的新兵訓練,對他們來說毫不費力。來自地方的學生中,絕大多數也是工農子弟,本身就身體強壯,能夠吃苦耐勞。像陳良宇這樣既來自上海大城市,又是政審勉強合格的有錢人家子弟,可謂絕無僅有。幸虧陳良宇從小就喜歡打乒乓球,體質很好,最後還是咬牙把殘酷的新兵訓練堅持了下來。

應該說,進入部隊院校並堅持挺過新兵訓練,對於陳良宇日後的發展,具有相當重要的影響。陳良宇剛剛到部隊時,從來沒有洗過衣服。過了好幾個星期,才不得不洗。第一次洗衣服的時候,因為軍隊的衣服厚重,更因為他毫無經驗,居然把自己的手上皮膚給搓破了。幸虧新兵班長、一個年紀比陳良宇大上十歲的同宿舍同學,不僅幫助陳良宇洗好了衣服,而且還讓別的同學不要取笑他。到新兵訓練時,陳良宇因為長距離的急行軍訓練,磨破了腳上的血泡,疼痛鑽心,他也不吭一聲。陳良宇,終於從一個弱不禁風的"白面書生",長大成人了。

雖然軍校最初的生活異常艱苦,陳良宇在給家裡的信中,卻從來是報喜不報憂,把個軍校裡的生活,描繪得花團錦簇。一來陳良宇深怕疼愛的他的爺爺奶奶讀了信以後為他傷心難過,二來也是他成長的一種表現,不願意告訴家人他所經歷的艱苦。他還堅持不讓家中給他寄包裹,說自己在重慶什麼都很習慣,根本不需要什麼吃的。

新兵訓練時的業餘時間,陳良宇基本上都花在了給鐵中醫學院子弟小圈子寫信上面。當然,寫得最多的還是給黃毅玲的信。給黃毅玲的信中,陳良宇倒是實話實說,把部隊生活的種種艱苦都詳細敘述。黃毅玲每當收到陳良宇的信,總是立即給他回信,鼓勵他堅持下去。有一次,黃毅玲收到陳良宇的一封長信,詳細描述了他在部隊的一次遭遇。新兵訓練的時候,經常半夜吹緊急集合哨,然後幾分鐘之內就開始長達三四十公里的長途急行軍。有一次陳良宇拉痢疾,本身就在病中,結果緊急集合號一吹,他不得不硬撐著去跑步行軍;結果昏倒在中途,被同學用擔架抬了回來。黃毅玲讀信之後,不由得心中非常難過。她跑到衛生學校李謀真的辦公室,把信給了李謀真看。兩個女人都為陳良宇的艱苦遭遇痛哭了一場。從此之後,李謀真倒是對黃毅玲格外喜歡,另眼相看。

新兵訓練結束之後,陳良宇和同學一起這才正式開始大學的學習。陳良宇學習的專業,表面上叫做結構專業,實際上和普通的建築結構關係不大,而是軍事上的地下工程和碉堡作業。重慶的這個後勤工程學院,至今擁有中國最重要的軍事地下建築工程實驗室,其前身就是建築系的建築專業實驗室。陳良宇的同學中,來自部隊的,大都數理基礎很差,但是在實際操作中,卻遠比陳良宇要能幹。但是陳良宇的數學和外語基礎都很好,所以在基礎課學習時,陳良宇相當出色,成績遙遙領先。

但是,不管陳良宇的成績如何,部隊院校最重要的是又紅又專,以紅為主;何況同學當中不乏以前就是營團級幹部,甚至是身經百戰的戰鬥英雄。所以,學校也好,班級裡也好,他們永遠是主角,是幹部和發號施令者。而陳良宇,則永遠是他們教育和幫助的對象。這也讓陳良宇既感到沮喪,也深感心理上的不平衡。

第4章大學生活的起落

【上海探親】

時光如流水,轉眼之間,陳良宇到重慶的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已經二年了。在這兩年的時間裏,陳良宇脫胎換骨,從來自大上海的一個"白面書生",成了軍隊院校的一名士官生。陳良宇的身材結實了,臂膀也長粗了。臉色雖然還是比其它同學白淨一些,但是透出健康的紅潤色。

一九六五年夏天,陳良宇探親回到上海,一身軍裝,顯得十分英武瀟灑。他為祖父祖母都帶了四川的名點油酥米花糖,也給兩個弟弟帶來了禮物,用子彈殼加工而成的鴿哨。那一年,最小的弟弟陳良軍才十歲,也進了閘北區的鐵路職工子弟學校讀書。陳良宇的祖父祖母看到長成大人的陳良宇,高興得合不攏嘴巴。

陳良宇回上海之後不久,父親陳更華也利用探親假,特意從常州回來,和兒子相聚。合家團聚,陳家奶奶就要按照寧波人的習慣祭祖。本來,寧波人祭祀祖先,是比較講究日子的,一年當中有幾個日子,都要做齋飯,請祖宗吃一頓。共產黨統治之下,祭祖掃墓都被斥為封建迷信,稍不小心,就會遭到批判。所以老派的寧波人雖然仍然祭祖,但是也不再講究日子,但凡合家團聚,吃飯前就偷偷地祭祖。

陳更華回家後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日子離農曆七月十五也已不遠。因此陳家老太太親自去買了一大籃子菜,由陳更華下廚,做了滿滿一桌豐盛的菜餚。菜餚擺上桌面、杯碗瓢筷放置齊全,酒杯裡也到上了紹興黃酒。陳更華的祖母點了一束香,在門口唸唸有詞,請陳家列代祖宗回來吃齋。看不見的祖宗上座之後,香插在一旁,陳家奶奶又和李謀真一起在桌子旁邊燒了一堆錫箔,以備列祖列宗在陰間裡享用。

錫箔燒盡,按規矩第一代不用祭拜;所以從陳更華開始,逐一在桌子前面跪下磕頭,以求列祖列宗保佑。陳良宇特意換了一身便衣,也跟在母親後面跪下,給祖宗磕了幾個頭。一炷香燒完,這才合家圍坐,享用這頓已經招待過祖先的酒席。

酒過三盞,陳家老太爺不免大發思古之心,歷數陳家祖先如何出人頭地,陳家以前又是如何地風光。已經開始發福的陳更華,也接過話頭,語重心長地對陳良宇說,一定要爭氣,以後要為列祖列宗增光。他尤其跟陳良宇說,在學校讀書的時候,一定要撈到黨票2。他說自己在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雖然說是總工程師,別人也客客氣氣,但是實際上卻沒有一點發言權。因此他要求陳良宇,再苦再累,也要咬牙表現,一定要在畢業之前爭取入黨。說到最後,陳更華幾乎是涕淚橫流。

這一次探親回來,陳良宇和黃毅玲的來往就更多了。雖然還沒有捅破最後的那層紙,但是兩個人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也經常約在一起,晚上去冷飲店吃冰淇淋。吃完冰淇淋,他們也會不由自主地到外灘散步,談心。當時已經在上海衛生系統工作的黃毅玲,也希望陳良宇能夠入黨提幹。潛台詞是只有陳良宇入黨當上幹部,他們兩個人才能生活在一個地方。當然,黃毅玲對陳良宇的鼓勵,採用的方式溫和多了,基本上點到為止。有許多話,出於年青姑娘的矜持,不便說出口來。

從上海探親回到重慶的陳良宇,鼓鼓地憋足了一股子勁;他決心努力表現自己,在最短時間內加入共產黨,獲得政治資本的入門券。他還用一個新的筆記本,制訂了一個兩年計畫,準備兩年之內,一舉達到目標。

【學雷鋒積極份子】

陳良宇受到家庭和青梅竹馬情侶的鼓勵,下決心爭取加入共產黨和爭取先進。因此他這次回到學校,幾乎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他每天早上都早起半個小時,為同宿舍的同學打好開水;千方百計打聽哪個同學家裡有了困難,然後悄悄地寄錢到那個同學家中。平時週末喜歡打乒乓球,現在也不打了,而是穿著軍裝上街到處轉悠,看到老大娘就攙扶一把,看到婦女上坡提著沈重的東西,就幫著提一段路。看到有人丟了錢正在哭天喊地,也掏錢出來幫助。每個星期天從街上回來,馬上用一本專門的日記本,記下當天做的"好人好事"。

這是共產黨軍人典型的一套表現自己的方法。一九六三年,多年刻意表現自己幫助別人行為的現役軍人雷鋒,因為意外事故而死亡。在大規模的學習雷鋒運動之後,就形成了這種要求進步和入黨的一種程式化的表現方式。陳良宇自然也不例外。何況他的家境很好,也有足夠的錢來幫助別人。

漸漸地,同學們都感到這個年紀最小的同學,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從一個處處需要別人照顧的上海人,變成了主動幫助別人的,刻意要求進步的好青年。時間一長,他暗中寄給困難同學的錢,也有了反饋。受到幫助的同學終於也從陳良宇的日記中找到了證據,是陳良宇在暗中幫助。當然陳良宇這本記滿了好人好事的日記本是故意擺在床頭,以便讓人翻閱的。總之,今天看起來非常刻意的做秀,甚至非常做作,既要讓別人知道,又要裝成無名英雄的那一套,在那個年代都在非常正常地進行著。

陳良宇的這些刻意表現,很快受到了老師和班級中幹部的注意和重視。陳良宇的日記片段被摘抄出來,貼在了學校的宣傳牆上,陳良宇也多次受到學校的宣傳和表揚。一九六六年三月,在一年一度的評選活動中,陳良宇被評為建築系的"學雷鋒積極份子"。按照慣例,學校召開大會表彰,並且頒發了證書。

表彰大會一結束,陳良宇立即到郵電局,給家中打電報報告喜訊。隨後又詳細寫信向父親陳更華匯報了被評為"學雷鋒積極份子"的過程。並且告訴陳更華,這將是加入共產黨的一部序曲。

果然,不久之後,班級黨支部就委派了一名副書記,一個從部隊到軍校的前營長,找陳良宇談話,讓他"積極向組織靠攏,爭取早日加入光榮的共產黨,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身"。談話的同時,這位同學也告訴他加入共產黨的一些技術性細節,譬如怎樣寫入黨申請書,寫了入黨申請書之後如何進行思想匯報,等等。

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著;僅僅大半年時間,陳良宇就通過最程式化的表現程序,成為受到共產黨組織考察的入黨候選人。當然,在還沒有入黨之前,陳良宇仍然暗中寄錢給困難同學的家中,仍然在週日四處轉悠,仍然每天書寫他的"學雷鋒日記"。

【美國特務嫌疑】

一九六六年五月開始,中國進入了瘋狂而黑暗的文化大革命時期。上海的馬路上,整天是敲著鑼鼓的遊行隊伍。人們極度亢奮,而又毫無目標地進行著革命。在高層鬥爭還沒有暴露之前,人們更熱衷於抓出一批人,尤其是美蔣特務,進行鬥爭。很快,在常州的陳更華遇到了麻煩。

在常州第二電子儀器廠當總工程師的陳更華,雖然並不得志,但是在工廠裡面卻向來是獨一無二的人物。他不僅來自大上海,是醫用X光機的專家,而且留過洋,喝過洋墨水;因此向來是以權威的角色出現。有時高興,也喜歡咬著菸斗,大談美國芝加哥的風情,大談美國見聞,什麼美國煤礦工人家裡有兩部汽車,什麼美國最窮的人家也有電話,美國有錢人的別墅如何豪華,等等,吹得天花亂墜,聽著目瞪口呆。

但是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常州的造反派馬上想到了這位經常"為美帝國主義鼓吹"的留美工程師。那個時候,在美國留過學的人在上海灘固然有不少,但是在江蘇常州,卻是不多見的良好專政對象。這樣,陳更華在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吃到了苦頭。首先他被認為是"美國特務",因為"如果他不是美國特務,又為什麼要回到中國;如果他不想搞破壞,他為什麼要混入常州的電子儀錶廠?"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上自毛澤東,下到造反派,都是用這種白痴邏輯使得人人無比興奮的。

倒霉的陳更華開始被限制回上海,接著開始參加陪鬥。無論什麼大會,高大肥胖的陳更華都被拉去進行批鬥,更多的是陪鬥。每次批鬥走資派、修正主義路線分子的時候,最後都要順便批鬥一下陳更華這"美國特務"。幸虧是這樣,陳更華每次都能安慰自己,自己不過是陪斗的角色。更讓陳更華慶幸的是,自己已經僥倖逃過了反右鬥爭,否則這樣的苦頭,早就開始吃了。如果不是這樣的寬慰自己,陳更華幾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氣3。

安慰是安慰,陳更華心中對共產黨的怨恨可想而知。一九六六年底,常州成立了陳更華"美國特務"專案組,專門到上海,和上海的有關部門一起,抄了陳更華的家。當時的黃浦區人民公社正好以這個藉口,解決部分造反派的住房問題,於是以陳更華"美國特務"為名,宣布沒收陳家在南京路的豪宅。另外給陳家分配了二間半房子;在靜安區石門路的一幢石庫門房子的樓上,樓下是上海著名的食品店凱司令蛋糕廠的一個車間。陳更華不許回上海,李謀真只好攜老帶幼,從南京路最繁華的地段,搬到每天聞蛋糕氣味的狹窄居所。

此後,陳更華又被發配到江蘇金壇的干校,和一大群黑五類分子一起隔離審查。說是隔離審查,其實是變相的囚犯;白天勞動,晚上寫交代材料,定期進行批鬥。這也是當時很多被共產黨專政的對象通常的遭遇。

文化大革命開始的時候,由於毛澤東暫時不想讓軍隊也亂起來,因此不允許軍隊裡也進行文化大革命。這樣,相對來說陳良宇等於是躲進了一個世外桃源。但是家裡不斷傳來的消息,也讓他心驚肉跳。誰料想,陳良宇一年多的積極表現開花結果,那位黨支部副書記找他談話說,組織上已經通過了對他的初步審查,準備吸收他入黨。但是組織上對他的家庭情況瞭解不多,因此需要進行外調。讓他經受組織上的考驗。

陳良宇萬萬沒有想到,別人入黨的時候,因為都是苦大仇深的工農子弟,都是輕而易舉,輪到他的時候,卻要經過這許多勞什子的審查,甚至不惜花費公款,千里迢迢到上海去進行外調。這接下來的變化,實在是神鬼莫測。

果然,黃浦區當時的街道當權者接待來自重慶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外調人員的時候,剛剛送走來自常州的專案組人員。所以這兩個外調人員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了陳良宇之父"美國特務"的證據。他們在上海住了兩天,採購了不少東西,泡了一個舒服澡,立馬回學院報告去了。

【晴天一聲霹靂】

陳良宇付出了一年多的積極努力,正在揣揣不安地等著最後的審查結果,不料學校保衛部鄭重其事地把他找去,告訴他,他的父親不僅有歷史問題,而且問題相當嚴重,屬於"美國特務"。因此學校不但不能批准陳良宇的入黨申請,而且要求他和反動父親劃清界限,積極揭發批判"美國特務"陳更華,並且主動向組織匯報。

這對於年僅二十一歲的陳良宇來說,幾乎是晴天一聲霹靂。他知道,這樣的一個結局,不僅意味他一年多來的表現全部泡湯,寄給同學家中的錢打了水漂,做好事的心血白費,而且從此以後他的檔案也改變了顏色。他的檔案,不僅沒有如願以償地變成紅色,而是從原來不紅不白的市民成分,變成了"美國特務"的漆黑一團。以後無論他走到哪裡,這一團黑色都會跟隨著他;無論他的表現如何,人們只要一翻他的檔案,就會馬上知道他的家庭成分;這就等於一件白襯衣上染了一點墨,而且是無法洗去的墨痕。

陳良宇頓時像霜打了的樹葉,又黃又蔫,茶飯不香。早上也不早起打開水了,出操也沒有精神了,上課的時候,恍恍惚惚,一點注意力也無法集中。過了些天,陳良宇父親是"美國特務"的小道消息,也在建築系不脛而走,議論紛紛。

第一次真正遭受人生挫折的陳良宇,陷於極大的苦悶當中。他非常冤恨這不公平的社會,那些土得掉渣,毫無水平的工農子弟可以立功入黨,耀武揚威,有一點成績就可以立功受獎,而自己卻要背上家庭成分的沈重包袱。

儘管如此,經過新兵訓練脫胎換骨的陳良宇還是顯得相當堅強。在最苦悶和彷徨的時候,陳良宇給上海家中寫信時,一句都沒有提到學院派人外調的事情,也沒有提到自己申請入黨已經化成了泡影的事情。

陳良宇恢復平靜以後,再也不表現積極了。他和同學之間的關係也逐漸疏遠,只滿足於自己獨立的思維王國。星期天的時候,既不上街轉悠,幫助別人,也不複習功課,而是蒙頭大睡,落得個舒舒服服。

因為這次挫折,他幾個月也不給黃毅玲寫信,只想就此了斷和黃毅玲的關係。自己的前程,看上去完全是一片迷茫,更是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回到上海。所以他也不想耽誤黃毅玲的青春,因此毅然地中斷了通信。黃毅玲收不到陳良宇的信,開始的時候感到奇怪,後來問過李謀真,他給是正常給家中來信,知道事情有變,因此一連給陳良宇寫了許多封信。最後打電報給陳良宇,說如果陳良宇再不給她去信,她就要到重慶來找陳良宇。陳良宇無奈之下,才恢復和黃毅玲的通信。但是通信中,陳良宇情緒低落,對人生前途充滿了疑惑。

這次事件不久,陳良宇所在的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更深地捲入了文化大革命。從一九六七年開始,他們不斷被派駐到各地阻止群眾武鬥,接管癱瘓的地方政權等任務。一直到一九六八年八月,陳良宇畢業,再也沒有回過教室。而在這段時間內,陳良宇又從一個處處表現進步和積極的"學雷鋒積極份子",變成了一個有成分包袱,處處被動的後進學生。一九六八年八月,陳良宇從解放軍後勤工程學院畢業。但是畢業之後,陳良宇的命運更加艱難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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