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死因查明，我們能夠怪誰

12月4日晚，山西蒲縣蒲城鎮南曜村教學點6名小學生突然死亡。山西省公安廳昨天公布調查檢測結果，孩子們的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學生宿舍的隔壁放有一臺3000瓦的發電機，中間只有木板相隔。

　　6個孩子的離去，實在讓人難過。最初大家都在猜測，是否有人投毒，一定要找到那個凶手。人們似乎很難將它當作一次普通的意外，總要尋找到可譴責的對象。現在說凶手是發電機，是一氧化碳，事情似乎過於簡單了。網友們找到了很多不同的深層原因:例如中心校制度是否太殘忍，讓六七歲的小孩子離家寄宿；例如發電機放在宿舍隔壁，這樣簡陋的安排是否太過隨意；例如出事的夜晚怎麼沒有大人在場，6個小學生睡在房間裡，怎可無人監護……

　　這些分析都有道理，正是這些因素的存在，事故才有發生的可能。如果將這些歸結為隱患，就意味著必須提出建設性的方案，以確保悲劇不再重演。但是，沿著這個思路想去，存在的問題就會越來越大，要一併解決就顯得不切實際。

　　例如，如果想要解決小學生寄宿的問題，那麼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在每個有適齡小朋友的村子，都設一個教學點。現在三個村子有11名學生，僅有一名教師。如果分別回村設點，可能就要有三名教師。對於農村教育經費來說，要多承擔一個教師的工資，是相當不容易的。更不要說在其他教學設施上也要增加投入。另一個是，為小學生安排校車，每天去各村接送他們上學放學。但這肯定是更加奢侈的幻想，並不是我們開口議論一番就能實現的。若是一村一縣有這樣的問題，當然都可以解決。只是我們都知道，這樣的鄰村集中式教學點(還沒達到中心校的水平)在中國農村不計其數，而寄宿方式也是偏遠貧窮地區解決學生零散的主要辦法。

　　另外，發電機沒能被放置在一個安全妥善的地方、學生們到了晚上就沒人照顧，這樣的情況在農村也並非稀有。在那些貧窮的地方，大人們的生活就很簡陋，生活狀態整體上講都很潦草，對小孩子的關心照顧非常疏漏也是正常。我們當然可以譴責教學點的三位工作人員，他們的工作存在疏忽。但我們同時也要知道，在千萬個沒發生事故的教學點或中心校，小學生們所受到的照顧也並沒有多麼週全。原因很簡單，農村經濟生活的現實、我國目前的農村教育投入狀況，都是難以短時間改善的堅硬現實。如果一定要追究事故背後的安全隱患，這隱患將會非常大，那就是中國農村兒童的生活和教育狀況。

　　6個稚嫩生命猝然枯萎，這悲劇讓人心痛。更讓人心痛的是，我們不知如何才能阻止這樣的悲劇重演。事故發生的偶然因素，我們是無法控制的。事故發生的背景因素，我們可以輕易地找到，其中確實存在著某些必然的聯繫，然而我們卻又很難改變現狀消除隱患。我們可以去指望國家的新農村藍圖，我們可以為教育補貼政策鼓掌，但我們仍然不知道，嚴酷的農村事實要到幾時才能徹底改變。而等到那時，又有多少孩子已經走完了他們艱難貧乏的童年。

　　這個事故讓人無法得出結論。我們幾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6個孩子無辜死去，我們幾乎只能眼睜睜看著貧困農村的孩子生活在貧困甚至危險的環境中，我們只能接受悲劇的發生，我們只能接受嚴酷的現實。這幾乎意味著，我們無能為力無可奈何，我們不知道用什麼去慰藉6個幼小天真的亡魂。這種無力感，是更深刻的悲劇。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